月桂想了想,却还是摇头,“你可别在主子面前露出这些意思去……这会子主子跟皇上正微妙着呢,谁也不肯先低下头来,将那口气儿给趟过去,你要是再将这意思露出去,还不是给主子与皇上这时候儿火上浇油去么?”
这些天来过年,皇上和主子前后两边儿都要赐宴,各自都忙,故此两人就算碰到一块儿,也都是神色如常,夫妻伉俪的模样儿。也唯有月桂和四喜他们这些知近的人才知道,两人之间那股子微妙劲儿还过不来呢。
皇上终究是天子,又在今年五十大寿这个特殊的时候儿,这口气儿过不来倒也是人之常情;而他们的主子啊,又是一个轻易不发脾气,可是一旦当真发起脾气来,也能扭到骨子里去的。
这二位主子这样的微妙情形,当真是叫他们这些当奴才的急得都要火上房了,却都无计可施。
“这会子左右就等着广兴那边儿的消息呢!”四喜急吼吼道,“只要皇上的恩诏也能泽被广兴,那广兴今年就死不了……那咱们主子这口气儿便也能顺当过来了。”
终究,老侯爷这两级的事儿,实在是芝麻绿豆;倒是广兴那边儿是一条人命、半生清誉呢。
月桂也是搓手,“是啊。我现在就盼着那边的动静呢……只要广兴的事儿有了动静,那主子这口气儿自然就顺过来了。”
“而主子的性子你还不知道么,只要主子肯主动软下来,去哄哄皇上去,皇上就没有再不从的了……”
四喜便一拍手,“你说得对!这个节骨眼儿啊,我都不用再去这么小心翼翼打听老侯爷与二爷那边的动静,我只需将全副精神头儿都放在广兴和刑部那边就够了。只要广兴的事儿有了动静,那主子跟皇上自然就能弥缝过去,和好如初了!”
月桂便也释然而笑,抬眸凝睇他一眼道,“那你还站着干什么,快去打听去呀。”
四喜佯怒咬牙,“你就这么不耐烦与我多说两句话?就这么撵我走?好歹大过年的呢……”
月桂心下有些毛毛的,赶紧跺脚道,“你倒是走不走?你若不去,那我走了!”
第769章.769、元宵难(1)
769 、
在宫里过年一直过完了正月初十,因皇上这几日还要祈谷于上帝,需要斋戒三日,又要到南郊斋宫去斋宿,故此廿廿便率宫中众人,从宫里挪到了圆明园。
原本已然一切气氛渐渐向好,这日佛拉娜来了趴在廿廿耳朵边儿上说,“三阿哥嘱咐我说,要我在额娘宫里,给汗阿玛亲手做些拿手的吃食去,等正月十五过节好呈进给汗阿玛。”
自己的儿子和媳妇儿,廿廿自己还能不了解么?
他们好模样儿地,干嘛非要在她宫里来预备吃食,难不成他们家里的饭房就没有锅碗瓢盆啦?
——这是两个孩子的一番心意。
天家也是家,自家人闹完了意气,送什么都不如亲手预备了吃食来。
反正拌嘴什么的也都拌饿了,正好儿嚼了咽下,便将火气也给压没了去。
廿廿便也自含笑,“既是老三出的主意,那一应的米面肉油的,便都从他份例里扣!”
佛拉娜笑得眉眼都弯了,“那自是应当!”
佛拉娜转达完了阿哥爷的心思,这便还将自己的意思补充上一句:“等做得了,就叫四弟给汗阿玛送去……”
廿廿也忍不住笑,伸手掐掐佛拉娜的脸蛋儿,“你个小机灵鬼儿……”
如今两个儿媳妇,因打小在不同的地域长大,性子便也截然不同。佛拉娜阿玛福庆多年在西域为官,如今也还在贵州,故此佛拉娜的性子便更多坚强率真去;佟佳氏阿玛是署理杭州将军的,再加上佟佳氏祖上本就颇多汉人血统,故此佛拉娜更是安静娴雅型的。
说来也该感叹是佳偶天成吧,佛拉娜这样的性子配打小儿就猴儿精似的绵恺,而佟佳氏这样的性子也才与绵宁那深沉谨慎的性子匹配。
廿廿也曾感叹过,这要是将两个媳妇给掉个个儿,那才真麻烦了呢。
不能不说,如今两个成年皇子、两个儿媳妇的局面,倒是廿廿最满意的时候儿,终究比当年舒舒在宫中一人独大之时,要安静平和得多了。
廿廿拍拍佛拉娜的手,“不如这样,你叫着你二嫂,你们两个一起忙活。等做得了啊,也叫二阿哥和老三一并送去……至于绵忻呢,我替他预备下一份儿就是了,到时候儿也叫他两个哥哥带着他一起去就是。”
绵恺和佛拉娜这小两口的心思,自然是要让额娘也能动手给汗阿玛预备一份儿,那既然额娘都松口了,那至于面儿上是直接给汗阿玛,还是替四弟预备出来一份儿呢,那都无所谓了!
佛拉娜这便拍手赞声“好”,这就起来告退,去阿哥所寻佟佳氏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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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二日,一切都预备得了,就等皇上从南郊回来。
虽说按着行程,皇上是今儿个能回圆明园来,只是皇上按着规矩还得先到安佑宫去行礼,然后才能回园子里后宫这边儿来。
廿廿便叫五魁去到外边儿去听着动静,若得了信儿了,这边好开火上笼屉,大正月里的,还是叫皇上吃上一口热乎的才好。
五魁去了多时,前边儿还迟迟没传回动静来,显然是皇上又被什么公事给绊住了。
月柳着急,忍不住嘟囔,“……大正月里的,眼看就过正月十五了,还有大臣上奏呢?这还让不让皇上歇着啊。有事儿等完了节,再说也不迟啊。”
月桂忙给拦住,轻声道,“皇上日理万机,便是过年也不肯懈怠。你怎忘了前头好几次皇上都因为在斋宫斋戒之时,大臣们就不上奏事情了,倒惹得皇上发过火去……皇上就连斋戒期间,都不放下国事的。”
月柳吐了吐舌头,赶紧冲廿廿蹲身,“奴才多嘴了……”
皇上有多勤勉,廿廿心下自然是最清楚的人,她不意外皇上大过年的还能被公事给绊住,她真正悬心的是,这样的时候儿竟能发生什么事儿?看样子,必定是大事、
只是这大过年的,明儿个就是正月十三,是元宵节庆正式开始唱戏的日子了,各地官衙这时候儿也都不办公了,除非是顶顶要紧的大事,才会在这个时候儿送到皇上面前来。
——譬如说战报。
难不成,竟又是哪里起了变乱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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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都黑了,五魁才回来,看着就有些耷头耷脑的。
五魁是九思的徒弟兼干儿,瞧见他这模样儿,就知道御前必定有要紧的事了。
果然,五魁进来就禀报说,今晚上皇上要跟大臣议事,不过后宫这边儿来了。
“究竟是怎么了,你竟这一张嘴也窝囊成了棉裤腰么,怎么不说清楚?”月柳都跟着着急了。
五魁偷看一眼廿廿,有些为难,但是又不敢不说,这才二意思思地道,“山东巡抚吉纶上奏,说已然查实了广兴在山东办案期间的贪婪劣迹,查出广兴在山东期间曾经从库存节省项下,借领银四万九千九百余两,以预备公馆食、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