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氏是在何处遭遇这名猎户的?”
“在她上坟回来的路上,”佟掌柜搓着手,愁眉不展,“她家人都葬在驼峰山那边,去上坟来回必走北坡的近路,至于到底是在哪里,我们也没有问出来,问多了便哭得晕死过去。”
“罢了,在哪里遭遇这歹人我自行去推敲,可是容貌记不大清……衣着总能再记起些什么吧?”慕流云蹙眉想了想,“佟掌柜,还请你家中女眷再去问问那李氏,无论如何要将那猎户身上所穿衣服样子给我问出个大概来!
能想起多少算多少,这样我还能帮着想想办法,如果再多一点都想不起来,那恕我也无能为力了!”
佟掌柜连忙答应,忙叫人去后宅让家中女眷再去询问李氏。
慕流云又向佟掌柜要了纸币,在客堂的茶桌上三笔两笔勾出了驼峰山北坡的大致轮廓,标出墓地位置,以及山下河水的大致走向,虽然画风潦草,却也还算一目了然。
慕流云端详着自己这张草图,少顷便又抄起毛笔在纸上打了一个叉。
“这个地方,你知不知道附近有多少猎户?”慕流云对着那幅图端详片刻,扭头问江谨。
袁甲在一旁撇撇嘴,小声嘟囔:“鬼画符一样的玩意儿,谁能看出这是个啥……”
江谨却一本正经凑过去,端详了一会儿,想了想:“这个位置的话,有两个村子,登记在册的猎户一共有三个,年纪相仿,都是已近而立之人,样貌我倒是不甚清楚。”
一旁的袁甲惊诧不已:“就凭这也能知道那边有几名猎户?”
“司理是怎么知道那位妇人出事就是在这里呢?”袁乙也觉得好奇,只是他好奇的是慕流云三下五除二画出来的那副地形图,而不是江谨对那附近猎户人数的了如指掌。
袁乙比袁甲心思细腻得多,对他而言作为江州府司户参军,江谨对所辖范围内登记在册的各类人都能做到心中有数,这种人是称职的表现,不过方才他能断定那里有两个村庄三名猎户,却是以慕流云推测的出事地点作为依据的。
这样说来,最为神奇的自然还是慕流云究竟从何得出结论,怎个那佟掌柜三言两语,自己都说不清的情况下,他便已经如此笃定了?
“这倒不难。”慕流云不以为意,“驼峰山因其形状酷似驼峰而得名,山上两座峰之间有一个山坳,那边有一大片坟地,多是家中不算富贵,日子倒也还过得下去的人葬在那边。
因此我便推测那李氏去给家人上坟,应是去了那个山坳的坟场,佟掌柜方才也说,李氏从北边近路回来,这也印证了我之前的猜测。
李氏在遭人轻薄后,羞愤难当,投水自尽,之后被人瞧见了救上岸,捡了一条命,我记得驼峰山北坡下面确有一条河,曲曲弯弯,水流湍急,惟有一片河滩,在这里,相对平坦宽阔,偶尔会有附近村民到河边洗涤衣物,见有人落水了,将其救上来合情合理。”
袁甲看了看慕流云手指着的河滩位置,离他在纸上画的那个叉还有一点距离。
“那你画这个叉又是什么意思?”他是个直脾气,觉着奇怪便立刻问出口。
“自然是那李氏最有可能投河的地方!这河滩既然是容易让人发现落水者的地方,平日又有村民到河边浣洗衣裳,想必再怎么丧心病狂的歹人也不至于鬼迷心窍到在这种地方对人动手动脚。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李氏能在平缓河滩被人救起,说明落水处应在上游,这河上游有一段河道是从林间穿过,树高林密便于藏匿踪迹。
佟掌柜所说近路距离那段河道也只是区区几丈开外,想来这李氏应是从山阴处的近路回太平县,途径这里,天气炎热,感到口渴,于是到河边去取水,没曾想遇到了那个猎户。
事后李氏因不堪其辱,自觉无颜活在世上,便投了河,被湍急水流冲至河滩处,才被好心村民发现,得意营救上岸。”慕流云有问必答,说得头头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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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洒洒鸡血
袁乙前一日就对慕流云的验尸手段感到很诧异,现在听他如此这般的一番解说,更感惊讶:“司理家住太平县内,怎会对那附近这般熟悉?”
慕流云笑笑:“职责所在,走过的路顺便就记下来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便带人过去,把那三个猎户家都围了,总共就三家,难道害怕审不出来!”袁甲脾气急,看慕流云说得笃定,便想要快刀斩乱麻,“大不了把人都捉回衙门,是由那李氏指认,还是用些手段,我就不信一个见色起意的猎户还能骨头多硬!”
“不可不可!”江谨一听这话,连忙在一旁开口劝阻,“我朝素来主张慎刑,怎可随随便便就把人给抓到衙门里去拷问!三名猎户里有两人皆为无辜良民,若是平白无故受了皮肉之苦,那岂不是太冤了!
再者说,猎户进山打猎,哪有早出晚归的!多的是带着干粮进了山,一呆就是几天,什么时候有了收获,什么时候才会带着猎物回来,在此期间行踪不定,想抓也难。”
“正是,若是这个节骨眼儿上,扑了个空,没找到那个歹人,还惊动了他的家人,我们不知此人会藏在山中何处,他的家人却未必不知,若是偷偷去通风报信,那猎户跑掉了再也不回来,这件事岂不是无解了?”
“那你说要怎样?”袁甲刚刚提了一句就被两个人全盘否掉,语气有些不善。
“不急,不急,看看佟掌柜还能从李氏口中问出点什么来!”慕流云抖开折扇摇了摇,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袁牧则全程坐在一旁瞧着,并不置喙。
不多时,佟掌柜慌慌忙忙跑了回来,额头上挂着一层汗珠,一脸苦不堪言的模样,没走到几个人跟前便已经开始又是摇头又是叹气。
“司理大人!我让内人又去问了半天,实在是问不出更多,李氏只能记起那猎户的窄袖外衫是黛蓝色,衣料已经有些破旧,别的一丁点儿也记不起来!
哦,李氏还说,那个歹人的弓上面有一处雕花,七扭八歪像是刻了个字,又看不清是个什么字,除此之外,其余就再也记不起了!”他汗涔涔地说,一边说一边可怜兮兮瞧着慕流云,生怕他说此事难办,甩手就走。
慕流云想了想,吩咐佟掌柜:“佟掌柜,你现在就让家里的家丁给找出一件黛蓝色粗布衣裳,不要新的,就要破旧些才好。
再叫人到街上去买一把硬木的弓回来,箭就不用了,这些备齐了之后,再杀一只鸡……”
“司理大人呐!若是你能帮李氏捉拿凶徒,好让她能顺下去这口气,好好活着,别说是一只鸡,就算是再大的宴席,我也一定敲锣打鼓的摆起来啊!”佟掌柜连忙爽快答应。
慕流云无奈地闭眼长叹一口气,有些无奈:“小爷我指望你那一顿饭?全太平县谁不知道你这小老儿最是吝啬,买你一尺布,别说一寸,就是一厘也不会多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