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宝担忧,从后头想要抓兰芽,却没抓住,她已然走出了墙角,径往前去。
三阳说
tang的明白,是“四个天仙”,她方才躲在墙角瞧过去,也隐约从那群人的中间瞧见四个袅袅婷婷的身影。只是隔着远看不清楚,她既来了,必定要走近看清了面相才甘心。
灵济宫的人各自垂首忙着,倒也没人留意到这么个溜着墙根儿走过来的小内监。倒是有个粗使的甚至还将手里一个红木的妆奁盒子顺手递到兰芽手里,说:“兄弟空着手的话,暂时帮捧片时。这是凉芳公子的妆奁,大人吩咐了,半点闪失都不准有的。”
凉芳?兰芽心下便暗暗留了心。
终于站到了那一群人的核心去,与那四个美人儿只隔着几步之遥。兰芽借着大妆奁盒子的遮掩,凝眸去仔细打量那四个。
四人都穿着连着风帽的披风,风帽和披风边沿儿都出了一圈儿风毛,毛锋极好。四人各自抱着乐器,乐器外头罩着锦缎的罩子。从轮廓上去猜,大抵猜得出是琴、琵琶、笛与箜篌。
兰芽不由闭目抽了抽鼻子。从不曾后悔年幼时不听娘亲的话,举凡闺阁女子的才艺都不肯学;可是此时此刻,却终究忍不住有些自惭形秽。
那四个人也在陌生的环境里有些局促,一直凑在一起,偶尔低低交谈几句。四人身影缓动,终于露出了一直被人影挡住的一张脸孔来。
灯光氤氲,人影幢幢,却都模糊不了那张脸的明丽照人。
兰芽心便一沉。直觉告诉她,便是这张脸了,那个连妆奁盒子都要大人亲自叮嘱不准有闪失的凉芳公子。
那美人儿也瞧见了她。不过幸好是新来乍到,当也分辨不出这同样穿着的内侍都谁是谁,于是便只执礼含笑点了点头。
兰芽也只好点头回应。
说不清怎地,只觉那凉芳的眼睛太亮,仿佛能一直盯进她心里去。兰芽便尴尬笑笑,闪身退去。
见着了,也果然被印证确是绝色。她也该到此为止,还不甘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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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恼抓了双宝回听兰轩去,双宝情知今晚不能得罪公子,于是便赶紧邀功:“趁着公子去看人的当儿,奴婢私下里已然打探清楚了。原来这四位美人儿是教坊司从江南收来的,原是江南某位大员府里的,非但绝色,更是从小调.教了唱戏,四个人便是一台小小的戏班子。这样标致的人儿收进来,邹凯便巴巴给司夜染送来。
那四位都以“芳”为名,分别叫清芳、凉芳、沁芳和凝芳。
其中尤以那位凉芳公子色艺倾城。
双宝说到这儿,面上便不由得浮起隐约的促狭笑意来。兰芽看出有事,便踹他一脚:“还有什么?都说来。”
双宝不敢怠慢,便赶紧说:“听说这位凉芳公子可是那位大员的心头至爱。那大员宣称可以三日不吃肉,却不可一日缺了枕畔凉芳。后来连那大员的后宅都闹起来了,几个姨太太联起手来想要除了这个凉芳……结果被大员识破,竟然为了这个凉芳而逐了那几个姨太太。据说当时闹腾得那叫一个热闹。”
双宝捧着嘴吃吃地笑,兰芽却不由得眉心缩紧。
——蓝颜祸水。
兰芽指尖敲了桌沿儿半晌,忽地转了话题问:“他们怎么被送到水镜台门口?大人难道没打算给他们单独安置个院子么?”
双宝也狐疑地摇了摇头:“听说大人就是要将四美安置在水镜台里。”
兰芽问:“可是水镜台里已然住满了。就算陈桐倚走了,空出来一间房,可是又如何住得进四个去?”
双宝讷讷答:“说是要将水镜台里的都挪出来……奴婢觉得倒也是,那几位既然已经净了身,就跟咱们一样了,没必要还跟从前似的捧着,难不成个个都当自己是个爷?”
正说着话儿,门口忽然传来初礼的嗓音:“兰公子可睡了?”
“没有!”
还没等双宝先应,兰芽一把推开双宝,自己几乎是蹦的到了门口去,“怎地,大人叫我?”
初礼这回都没踏上门阶来,就站在院子里的月亮地儿下,脸沉如水:“公子误会了,大人不曾叫。”
兰芽手指抠住门框:“那礼公公此来所为何事?”
初礼一甩廛尾:“大人吩咐,兰公子若有话说,便都说给奴婢吧,再由奴婢转告大人即可。公子不必几次三番到观鱼台求见。”
兰芽心下狠狠一拧。
果然新人到,旧人便弃如敝屣!
她面上反倒明艳一笑,傲然扬头:“不必了。我已无话对大人说!”
初礼清清冷冷再望兰芽一眼:“既然如此,奴婢便告退。”
初礼走了,兰芽气愤不过,扭头回屋,抓起桌上一尊砚台扬手便摔到院子里去。墨海里的墨汁黑漆漆泼溅了一地,正是初礼之前站过的位置。
“不见便不见。不说就不说!”兰芽对着大门,控制不住,“有种,便永世不见、永生不说!”
却在此时,大门外娉婷一条身影印来,险些被那砚台给砸中,娇声“哎哟”了一声
。
兰芽急忙收摄心神,凝眸望去。
双宝也机灵,连忙扯着三阳过去,让三阳收拾地面,他则自己提了一盏灯笼迎过去。远远瞧见了,故意放了高声:“请问这位,可是新进宫来的凉芳公子?哎哟不巧,我们公子正要安置了。”
兰芽一皱眉。
那凉芳虽然被拒,却不急不恼,依旧娉婷立在灯影里,轻声细语地说:“兰公子若安置了,奴婢自然不敢打扰。只是方才奴婢进门时,仿佛正好听见了兰公子的声音……烦请公公通禀一声吧,就说奴婢初来乍到,是必得来兰公子面前拜门的。”
“倘若公子当真已经歇下了,或者不屑见奴婢,那也无妨,奴婢亦不敢为难公公。就让奴婢在这门廊上立一个时辰,薄尽奴婢拜门之心亦可。”
兰芽听了便忍不住冷笑。真会说话,倒堵得双宝不好再说拒绝了。
既然来了,便也索性看看是个怎样的人。兰芽便扬声:“双宝,可是凉芳公子?快快请进,切莫怠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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双宝将凉芳让进客厅,兰芽却刻意先避进后堂去。仔细将面上的白粉都洗净了,再换过了之前穿过的衣裳,全然抹去之前被凉芳见过的形貌,又耽搁了半晌才出去。
她是故意的。要让那新人知道,谁是客,谁才是主。
凉芳手边那一碗茶,早已凉透。兰芽坐下来瞧见那茶碗里一丝白气都没了,便招呼双宝给换,面上笑意吟吟,透着亲热。
凉芳果然更有些战战兢兢,起身便行大礼。
兰芽忙伸手给扶住。触手之间,他的手臂柔软皮滑,饶是兰芽都不由得一皱眉。
这个凉芳,又与藏花不同。
藏花是从宁王府里出来的人,宁王府又时代在北边,于是藏花的性子阴冷之中又有些野,不完全似女子。而此时眼前的凉芳,因是江南人,又自幼学戏,便已然是柔婉进了骨头里,言行举止浑然一个美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