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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159)

兰芽便垂下头去,反过来扯了扯他的手指。将他手指完成拉钩上吊的姿势,这才缓缓说:“……是袁国忠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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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险些蹦起来:“你都知道了?”

兰芽摇头;“不是我知道了,是司夜染知道了。我是从藏花口中得知的。”

虎子一颤,伸手连忙将兰芽小手都攥到掌心,死死握着:“你是怪我没明白告诉你?兰伢子你听我说……”

兰芽拍拍他手背安慰道:“我都明白,我从未怪你。”

兰芽深吸口气:“我也同样有事瞒着你:我是岳家人,我爹是文华殿大学士岳如期。我在哈德门外初遇你的那个晚上,我一家人刚遭大难……”

泪不自禁转进眼圈儿,虎子手掌用力,捏痛了兰芽:“那你当时怎么没告诉我!若我知道了,我那晚就跑到你家去,说不定还有机会替你杀几个仇人!”

泪水掉下来,兰芽欣慰而笑:“我知道,我知道……可是虎子,就算你能替我杀几个人,却又如何能杀尽了那些阉贼!这大明天下,号称有阉人十万,你如何杀得完?”

虎子痛惜拥住兰芽:“你别怕,终有一日,我必替杀尽了那帮妖孽去!”

兰芽含笑点头:“所以我要你忍耐,渐改了从前的性子去,在这腾骧四卫里卧薪尝胆,将来有一日架空了息风,甚至司夜染,你将兵权夺回去!”

兰芽抬眸,眸光坚定:“你是袁国忠大人的儿子,守卫辽东便是你袁家的心愿。我要你终有一日手握重权,重回辽东。替你爹报仇,亦扫清阉人对辽东军镇的控制;我要你替大明,重新守好那一道生死边关。”

虎子一震,正色道:“好!”

兰芽这才破涕为笑,抹干了眼泪,垂着头却挑了眼眸去瞟他。红唇轻启,缓缓叫了一声:“……袁星野?”

虎子登时满面大红,喉头哽咽了两声道:“太久不叫,我都快忘了自己叫这个名字。还是叫虎子更顺耳。”

兰芽笑:“现在叫虎子当然没问题,可是难不成你登台拜帅的那一天,还叫虎子不成?”

虎子揉着脑壳笑:“好,等到那时,我就还叫回袁星野!”

他凝望着兰芽,柔声问:“那你呢?你叫什么?”

兰芽窘了,前后思忖半晌,才道:“……我叫,岳兰陵。”

兰芽不能在虎子面前揭开自己的女儿身,若说了真名,怕虎子会猜到。

虎子果然起疑:“虽说我从小在辽东长大,不了解你爹这些京官,不过好歹岳大人的英名我也没少了听我爹提过。仿佛却只是听说过岳大人有一子一女,当中并无这个兰陵啊。”

兰芽脸通地起,尴尬地叫:“那是,那是因为我,我是庶出罢了!我,我娘是我爹养在外头的,所以外人并不知道我名字。”她眼珠一转:“否则那晚我怎么可能逃得出来?”

当世大员,尤其是岳如期那样身为内

tang阁成员的,谁家没个三妻四妾的?虎子便点了头:“原来如此。”

虎子盯着兰芽,缓缓笑开:“兰陵,兰陵。便是兰陵王的那个兰陵么?面上戴着面具的绝美男子,战场上却也是骁勇无双的战神?”

兰芽跳脚:“什么戴着面具!谁,谁戴面具啦!”

虎子无奈地笑:“兰伢子,你干嘛发脾气?我说的是兰陵王啊。”

兰芽瞪他:“我这个兰陵,不是缘起兰陵王的兰陵,是屈原屈夫子所命名之楚国名邑……那时候还没有兰陵王呢!”

虎子掉书袋掉不过兰芽,只好挠了挠后脑勺:“哦,好吧。”

兰芽这才笑了,也知自己过分了,便扯住虎子手腕:“你在这好好等着,我待会儿让双喜给你送些酒菜来,你好好吃一顿。不过,先别出这房门,你的罪还没脱呢。”

虎子一把攥住她手腕:“那你呢?”

兰芽眨眼一笑:“我去会会那女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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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子一听,便不肯松手:“你别乱来!他们不是普通的女真人,极有心机!”

兰芽点头:“就因为这样,所以我才更要会会他们。否则如果他们不肯松口,那朝廷碍于脸面也饶不了你。一旦皇上心意已决,那就谁都救不了你。我得让他们自己吐了口。”

虎子却还是摇头:“不值得为了我,而让你涉险。”

“谁说的?”兰芽给了他一拳:“在我心里,你很重,很重。知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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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优哉游哉在跑马场旁边转了几圈儿。

她的服色并不出众,不过是长随的绿袍曳撒。这西苑里里外外伺候的内侍还多着,长随之位的更是不知凡几,于是从表面上看起来,她就是个不起眼儿的小太监罢了。

于是兰芽在马场边儿上绕了几圈儿了,也并未引起女真人太大的注意。

兰芽细细打量那些人。一群人二三十个,核心的是当中的七八个。俱是刀条脸,身材魁梧,宽肩细腰的,一看就是惯于鞍马的。

当中唯有一个特别了些,个子要小些。不过还是比兰芽高,至少能到虎子耳朵的高度。

若按大明男子而论,有些文弱书生还赶不上这个人高,可是在那些魁梧大汉当中,便显出那个人的细弱来。

兰芽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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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群女真人控制着马匹,在马场跑了几圈,便到午饭了。

兰芽觑着那个小个子的女真人,便尾随而去。

负责伺候那人的内侍正要打热水,兰芽亮了腰牌,将活计揽过来。她勉力提起一大桶热水进去,可是脸盆却在高高的脸盆架上,她怎么吸气使力,却都提不起来。水桶晃晃悠悠的,里头的水便溅出来不少,将青砖地面都打湿了。

小个子的女真人瞧见了,忍不住冷哼:“你们大明的男人,就是这么不中用么?”

兰芽终于听见了他说话,心里一喜。便躬身答道:“姑娘错了,我不是男人。”

那女真人登时恼了,坐在炕沿儿上狠狠一捶:“你说什么你!你不是男人,倒也对,我想起来了,你们是被净身的,的确是不男不女了!可是你冲我乱叫什么!”

兰芽索性也不跟那水桶折腾了,就搁在地上,气定神闲扭头来望那人:“我没说错啊,姑娘就是姑娘。姑娘如若不认,敢不敢叫我验验?”

“你,你敢冒犯我!”那女真人气得脸色发青:“你知道不知道,上回那个冒犯我的,现在可得了什么下场!不过几个月,竟然又有不怕死的么?”

兰芽连忙赔礼:“哎哟姑娘,别这么吓我啊,我怕死了……”

那女真人气疯了,伸手抓过枕头扔过来:“你还叫!”

兰芽接住枕头,故意还深吸口气:“姑娘听我一言,这枕头千万不能乱扔。在我们中原,枕头对姑娘家可有特别意义:主动招引情郎,那叫‘自荐枕席’;与情郎私会,那也要自己带着枕头的。姑娘此时将枕头扔给我,难不成是对我有意?”

女真人快要气哭了:“你,你胡说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