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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233)

贾鲁闻言便是一怔:“哦?难道谋害曾诚的凶手当真不是凉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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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虎子收拾停当,先走了。

兰芽坐下来,摊开纸笔,在纸上作画。

她画下的,都是凉芳住处廊檐下的彩画。

凉芳的房间空了,眼高所及并无有价值的线索。且许多墙灰和柱漆都被动过,足见之前慕容早就带人地毯式地搜寻过了。

她便索性反其道而行,只抬头望天。

曾诚对凉芳用心极深,整个房间装饰得美轮美奂,纵然房子顶棚也都绘满了彩画,就连柱头廊檐亦是满雕和彩绘。

顶棚的大面积彩画太过惹眼,想来早有人细细探查过,兰芽便将目光聚拢在了廊檐下的彩画之上。那里因不起眼,也藏不下什么,便没有被改动过。

可是画儿在画者的眼里,却是不同。

传统廊檐彩画自有规矩,每一幅彩画的规制亦有不同,且每幅画中都要藏着一个“包袱”。也就是说,每幅画都不是平白无故画的,里头都是藏着一个故事。

曾诚给凉芳的廊檐彩画,所有的画面都是与情爱相关,画的都是古来著名的情侣故事。或是张敞画眉、或是凤求凰,或是与王子同舟……拳拳之心,殷殷可表。

当中有几幅却让兰芽忍不住格外留意。

比如嫦娥奔月。嫦娥手捧金丹,朝着圆月飞升而去。

这本是个凄凉的故事,嫦娥纵得长生,却永离了爱侣。只能在广寒宫中与桂树、玉兔相伴……若以曾诚之心,怎会选择这样凄凉的故事?

且不知怎地,兰芽望着那金丹、圆月,忍不住心下微微一跳,想起月船,想起月船从“天上”带来的金丹。

以及,广寒宫中有桂树,月船则最爱吃的是南京“月桂楼”的点心……

千丝万缕,仿佛总有牵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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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一幅便是同样家喻户晓的牛郎织女。

一条天河隔开两边,牛郎与织女隔河迢迢相望。

这便也不对。

若以曾诚对凉芳的心意,他即便是选牛郎织女的故事,尽可选鹊桥横跨,或者两人最后终成相伴的画面,又如何选了最最凄凉的这一幕?

天河横勾,让她总是不由得想到曾诚与凉芳于今日的阴阳永隔。

于是她将这幅画重现一回,画笔便几番停留在那棵老槐树上。老槐树自然是故事里本有的,可是在画面里过于突出,以画者的视角来看,它的出现是破坏了画面原有的美感。

兰芽便停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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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回她汲取了上回在悦来客栈的教训,画完之后亲手递在烛火中焚尽了,才整理一番,出了门去。

她在曾诚的宅子外转了转,才叩响门环。

月色清幽,慕容一袭白衣穿破夜色而来。整个人便仿佛一缕月光精魄幻化而成,悠然飘逸,却令人心底忍不住升起凉意。

慕容到了眼前,长眉微蹙:“怎了?面色这般苍白?”

兰芽努力笑笑,走上前去拥住慕容手臂:“慕容,我好怕。”

“别怕,有我呢。”慕容带兰芽向内走,“究竟是怎么了?”

兰芽抬眼望他:“月船死了,雪姬也死了!慕容,难道你不知道么?”

慕容便停下脚步来,深深望她:“我听说了。可是我不想让你知道,我怕你受不了,这才没说。”

兰芽

摇了摇头,泪水已是滑下:“……他们怎会死的?我直到此时也不敢相信。慕容我现在脑子好乱,你帮帮我,帮我想想他们是哪里露出了破绽?”

慕容叹了口气:“若说起来,破绽许多。比如虎子和雪姬在墙上已经被那银甲将军发现,这便足够让守备府里严加戒备。”

“再者月船的戏法不过是装神弄鬼,初时看上去也许神奇,只要冷静下来稍微思索,那障眼法便破了。”

兰芽便也含泪点头:“这些也便是连串的反应:如果不是虎子受伤,后头的事情也许都不会发生。”

兰芽止了泪,缓缓抬头:“所以这计划败就败在那支猝不及防出现的毒箭上。”

慕容微微一怔,随即也是点头:“正是。倒没想到那银甲将军竟会使出如此下作的手段。倘若他箭头上不淬毒,还当真未必能奈何虎子。”

兰芽也是点头:“如果虎子就算受伤,却没中毒的话,以他的身手,必定依旧会守卫在外。外头若有半点动静,也有办法叫月船知晓……”

慕容无声凝望,道:“是。”

兰芽凄然而笑:“灵济宫的人再厉害,却也原来人外有人,他们的算计都落在了他人掌中。”她抬眼,幽幽凝望慕容:“我倒要庆幸,我竟然能侥幸逃脱出来。否则那城门处悬吊的,本该还有我一个。”

慕容蹙眉,伸手握住兰芽手腕:“你怎这样想?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兰芽点点头,向慕容再偎近些,将面孔埋入他肩窝:“慕容,我忽然觉得好累。什么灵济宫,什么生死,我都懒得再管了。”

她吸了吸鼻子,抬眼望慕容:“……反正,月船也死了。不如咱们便什么都放手,我随你一起北归草原,好不好?”

慕容倒是一愣:“你当真愿意就这么随我走了?”

“是,”兰芽辗转着去握他的手:“……我累了,也怕了。总归,活下来才最好。”

月光之下,夜色正长,慕容偏首隐约皱了皱眉:“可这不是你的性子。你想做的事,还没做完。”

“还有什么事比好好活下来更重要呢?”兰芽抽了抽鼻子:“再说,反正那些银子也没有半点下落,又不知究竟要多少年才能寻见。”

慕容道:“若没有那些银子,咱们如何能顺利北归?漫漫长路,沿途总需要打点。”

兰芽展颜一笑:“就算没有这些银子,难道咱们还不能逃生了么?慕容,以咱们两个的脑袋,总归能想到不用银子的法子!”

慕容眉头皱紧,缓缓抽开了手,转身去望月光下水银一汪的水面:“兰伢子,有些事其实不若你想的那般容易。若要北归,不是我一个人的事,便比如被你看破的这府里的厨娘、账房,这些人总得与我一同回去。若没有银子,这些人的鞍马都无法安顿。”

兰芽满面怅然:“还是走不成?我总以为月船他终于死了,你我终得自由,我与你终能远走高飞……却竟然,还走不成?”

慕容返身回来,轻轻拥住兰芽:“别急。只要找到那笔银子,咱们自然便自由了。”

兰芽捉着慕容的衣襟,乖顺点头:“好,我都听你的。咱们明早起,便好好去寻那笔银子吧。”

两人相依相偎,共对月色。

兰芽柔声问:“不知虎子中的毒箭,上头淬的究竟是什么毒?你又用了什么方子帮他解毒?”

慕容垂眸道:“你怎会问起这个?”

兰芽尴尬地摆了摆手:“是哦,我又不通医理,问了也听不懂的。我不过是好奇,也想记着,以防将来虎子旧伤复发,我也好为他买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