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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25)

可是却不知怎地,她就是知道那里坐着的是那个人!

一宵间灭了她满门,在佛门净地斩杀了她娘亲,又将她岳家烧成一片焦土的妖孽!

她在明,他在暗。他虽然一动未动、一声未出,可是她就是知道他正上上下下仔细打量着她!

被细密的目光上下逡巡的滋味,仿佛万千虫蚁踽踽爬行……兰芽渐难以支撑,只觉细细的汗沿着发丝,蜿蜒而下。

“你倒以为,我们对他做了什么?”

仿佛等到天荒地老,又或者不过只是片刻须臾,竹影深处传来悠缓嗓音。

恍若琴弦慢挑,又分明白雪冰风,不可思议的绮丽却混着无法耐受的冷。

这嗓音入耳,已不啻九天轰雷。

她就算化成了灰,也绝不会忘记这把嗓音!

兰芽惊栗不止,却死死咬紧牙关强忍住。

此时此刻,她自己的仇只得暂时放在一边,她得先救秦直碧!

她深吸口气,不想让自己的狼狈过多为他所知,只鼓起义气:“这满口满身的鲜血,难道还不是明证么?公公若想杀她,又何须心急若此!她绝食已然五天,熬到此时怕也熬不过今夜——公公又何必动这残忍手段!”

紫府手段,兰芽生为女儿家,爹爹不忍让她听闻;但是宅中丫鬟仆妇的偶尔论及,她也略有耳闻——便有一种酷刑,将沙袋重物压到犯人身上,若沙袋不够,紫府番役甚至亲自坐上去……直至将犯人五脏六腑都压破了,最后血水由口中流出而亡。

她方才进门时,秦直碧所经受的不正是如出一辙!

竹影深处,却只传来恻恻笑声。

绮丽婉转,却声声如针。

又是良久,他悠悠言:“你是说,我是要一个一个杀了你们的?”

“我也曾经以为不是!”兰芽狼狈之下,急呛出声:“我曾以为,若公公想杀,那我们早就没了命了,又何必留到今天!可是眼前所见,或许竟都是我错了!”

竹影深处那人依旧纹丝不动,笑声更为妖娆:“为什么?让我猜猜——是因为你认定我心狠手辣,绝无心慈手软之可能。”

“不错!”兰芽妙目含冰,死死瞪向那方:“你根本没有心。”

“嘁……”又是悠然一声笑,凉可斫人:“你又骂我!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依旧没动,不过声调微微扬了扬,兰芽便只觉有一团氤氲的玄色雾气,猛然从他那方式升腾而来,渐渐包绕满整间房子!

兰芽也被这气势骇到,却不屈服,反倒明眸晶璨,清媚一笑:“奸人,来杀我呀!”

冰块生死不明,秦直碧又活不过了今夜……也许那阉人就是想一个一个将他们折磨至死!既如此,不如此时拼个鱼死网破,死个痛快!

“这么想死?那我就满足你!”

那人突妖冶扬而笑,猛一挥手:“来呀,便将之前所为,也让她尝尝!”

【咳咳,有尖叫声么?】

☆、53、水岸风堤

左右立时奔上两个内监,一左一右掐住兰芽手臂,按死了她两边肩头!

榻上已是奄奄一息的秦直碧也瞪圆了眼,拼命向兰芽伸出手去,喉中如困兽哀鸣……却,无力相救。

兰芽索性也不反抗,任凭他们将她按跪在地,扯住她头发,将她头向后仰。

她只仰望苍天,面上浮起微笑。

终于可以去和爹娘家人团聚,也好。

她含笑闭上眼睛,等待刀刃斫上咽喉,或者重物压下……却都没有。

只觉下颌猛然被冷冷捏住!

而那只手,冰冷而干燥,指节修长而有力,动作之间没有半点的迟疑。

鼻息之间,冷香缭绕而起。似兰似麝。

是那妖孽!

兰芽本能躲闪,宁死也不肯被他触碰!

却无论怎样,竟然甩不脱他手指。他捏着她下颌,居高临下,目光逡游,仿佛在欣赏一条鱼在砧板上做最后的挣扎。

兰芽愤而睁开眼睛,张口便要骂——却只来得及张口,便被他捏实了下颌,另只手擎过一只瓷盅来,将内中物向她口中猛灌下去!

一股液体冲下咽喉,一股腥气则直冲头顶!

兰芽想躲,却被死死钳住下颌,被迫全都咽了下去。然后便是惊天震地的咳,连涌出的泪仿佛也都带着血腥!

他这才满意地松开了手,目光却依旧如月色薄凉。

“我不过让人给他灌了些鹿血,也值当你这般大惊小怪。真是,愚蠢至极。”

说罢,锦衣轻掠,人已走向了门外去。

门帘一挑,哗啦筛落进来大片的阳光,那般耀眼。

.

“你……”兰芽一时回不过神来。

双臂却还是被两个内监死死按着,动弹不得。

门外日朗天青,那人抬眼,微微眯起,约略望了望。

他指尖上还染着从她唇角滑落的鹿血,嫣红一段。

身旁小内监连忙递上纯白丝帕。

他却伸手挡开,微微挑了挑眉尖,抬手将指尖递入唇内,吮净。

眼波,微微一荡。

那躬身托着丝帕的小内监瞬间石化,周遭的锦衣郎也忍不住目光相对。

他却随即恢复了清冷,抬步径去。

.

门内。

那两个内监只在确定兰芽将每一滴鹿血都咽干净了,这才松手放开了她。

他们都走干净了,兰芽才连忙起身去看秦直碧。

秦直碧一双眼直直盯住兰芽,眼中滚落泪珠,仿佛有万语千言,却没力气说出口。

兰芽只向他一笑:“你别急,我没事。你若有话要跟我说,那就好好养着身子,快点好起来。”

《本草纲目》载:鹿血大补虚损,益精血。欲危者饮之立愈。

自古以来只有皇亲贵戚才生饮得起。秦直碧虽然已是奄奄一息,但是喝了鹿血,相信定能续命。

可是提到活下来,秦直碧眼中的光芒却又灭了下去。

兰芽明白,他是自己一心求死。

兰芽却轻轻一笑:“秦公子,听我讲完一个故事。到时,若你依旧一心赴死,我绝不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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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天降大任

秦直碧大骇,死死盯住兰芽,“你,已知我是男儿身?”

兰芽点头。

她早就猜到了,不过碍着头一回见面曾“失手”摸了他,她死撑着不肯承认。

说实话,这世上的易装,绝没有能长久瞒过人眼去的。男女言行举止总归有别,假以时日,便都不是秘密。

实则,这也正是她自己所担心的。这般男装,能瞒过几日去?

她尽量淡然道:“道理实则很简单:若公子真是姑娘家,怎肯让虎子摸来摸去?”

许是鹿血真的神效,本来奄奄一息的秦直碧,竟然脸红了。

兰芽也怕他辛苦着,便道:“此事日后再说。公子先听我把故事说完。”

兰芽平缓下语气,抬眼望向窗外流云,将自己推回旧日时光里。

“……我五岁开蒙,先生第一课不讲圣人训、弟子规,却给我讲了一个名动天下的神童:三岁吟诗作对;五岁被万岁钦点入文华殿经筵;七岁评点进士文章;十岁已然名动天下,被笃信必定是来日的状元之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