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划未必不可行,就算城墙高险,但是凭着跟虎子学来的爬墙功夫,未必就没有搏一搏的机会!
只要能逃得出这京师,她就送他回西北草原。届时,他就又是草原上的小王子,不用再忍受这般屈辱!
虽然蒙古人不该姓慕容……不过既然是胡人皇孙,此时普天之下也只有前朝蒙古的血裔了!
慕容却是一声讽笑:“兰伢子,你太不知量力!你真以为你能这样轻易逃脱?”
慕容目光掠开,望向水中,曳曳水光映上他的脸:“你手中腰牌是叫双宝的,那就是你偷的。你又是何时离开灵济宫的?”
“清晨。”兰芽据实以告。
“清晨!”慕容又是一声凉笑:“你也不算算,从清晨到现在,已是过了多少个时辰!他们早已发现你不见了!”
慕容上下打量她衣着:“你本该穿着宦官的公服出来……脱哪儿了?”
兰芽面如针扎:“……押给绸缎庄掌柜了。”
慕容又是凄冷而笑:“你好聪明!绸缎庄如何敢收宦官公服,他们必定早早将此事上报给了灵济宫!如此,你的行止早已泄露!”
慕容冷笑:“你以为,他们能放过你么?”
☆、66、人为刀俎
“我知道他们不会放过我。我也知道,我在这里从清晨等到掌灯,只为见你一面,早已浪费了太多时间……这样的时间过去,他们必定早就发现我不见了;甚至,双宝此时说不定早受了我的连累而受了罚……”
不光双宝,还有虎子他们……
兰芽踉跄一笑:“我不过,还是想要看你一眼……然后回去,哪怕就算要被他们杀了,我也才能放心。”
她仿佛什么都没说,却又仿佛什么都说尽了。
慕容碧眼幽邃,深深凝望她……不过却只片刻,便别开,清冷一笑:“兰伢子,你不必再如此费心。我此时已是残破之躯,在此不过图一时苟活。你别再来找我,而我也不想再看见你!”
他说罢,抽袖而去。
兰芽想要追过去,绝望地喊:“慕容!”
冷不防,斜下里于暗寂处横出一道黑影,语声如刀:“你若还想让他活着,就收回脚步来。否则,只要你脚步再一动,我便立时取他项上人头!”
兰芽心颤欲裂,却也只能艰难地收回自己的脚步,眼睁睁看着慕容白衣的背影在视野中越走越远,越走越远。从曾经的近在眼前,渐渐,远至天边,再不可及……
进退之间的选择,竟像一柄刀刃,切开她的心她的魂,让她每一条经络都因疼痛而颤抖。
她咬紧了牙关死死控制住,扭头望向那人,凄然冷笑:“息风将军!希望你说到做到,不要伤他分毫!”
息风冷冷道:“你不如先担心自己!”
“自己?”兰芽仰头轻笑:“不过一死耳,有何惧之!”
息风融在夜色里,冷笑:“那就是你太不了解大人……死,实则是大人给予的最大恩惠。而你,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兰芽一颤:“你们大人,他,他要怎样?”
息风无声走过来,一把将她手臂反剪向后。尖利的疼痛让兰芽额角渗出汗来。
息风:“大人就在门外。走!”
息风毫不留情地反拎着她,纵过院墙。院内笙歌,院外天地却是夜色笼罩,一点灯火都没有。
宵禁的夜晚,天地冷寂。
只有一点孤明,是挂在一顶轿子门棂上的羊角灯笼。
那是整根粗壮的羊角制成,内里被反复扩撑千万次,将羊角撑成薄如纸张,然后在内里点了灯烛,方能让灯光丝毫不遗地都映照出来。同时,可避风扰。
兰芽定定望那明灯,只觉自己也是一柄羊角,正待被残忍扩撑千万次,才能换得最后的光明加身。
或者自己也禁不住那些折磨,中途便断了废了,直接被弃之垃圾场,从此湮灭罢。
心念俱灭,兰芽一声不吭被息风按跪在地,也不说话,只定定凝望着那盏灯。
银龙小轿,银线门帘上,暗波游弋,仿佛鱼龙舞。
宛如暗夜里倏然绽放血红妖冶的花朵,帘内传出一声:“你,不逃了?”
兰芽依旧盯着那灯笼,仿佛没听见,更懒得回话。
“不说话?”那声音竟然轻袅而笑:“那我们便都不说话,只听着罢。”
息风随即向墙内一个唿哨。
不过片刻,墙内便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
☆、67、还想逃吗
那惨叫声如透骨的钢钉,一根一根直直钉过来。
兰芽渐无法呼吸,死死攥住胸襟,朝轿子嘶吼:“你杀了我!”
轿帘彼端,却只有森冷笑声:“你有功时,我说赏,撤了听兰轩、修竹廊与水镜台的门禁。这是你这回有罪,那就自然当罚!——只不过,该如何罚,权柄只在我掌心,半点由不得你。我说罚你,又不是杀你,你求死亦无资格!”
墙内惨叫声高亢之后,渐次低回婉转,越发诡异!
兰芽便更是惊恸,“你对他做了什么!”
她情愿是酷刑,廷杖、鞭笞,或者是其它的什么都行,千万不能是,不能是……那种折磨。
那叫她如何忍听?叫她如何活啊!
轿帘内,笑声阴怖:“……你这么聪明,一定已然猜到我给他用的什么刑。不过是挑了几个身强力壮的儿郎,让他们逐一与他亲近罢了。”
“司夜染,你不是人,你是个妖孽!”
兰芽撕心裂肺大喊,想要扑上去,却被息风从后面狠狠按住!
“妖孽?”轿内人缓缓将这个字眼吞吐过一回,笑意更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妖孽!将你们所有人心都捏在掌心的妖孽!”
墙内惨叫声刚刚低缓了些,稍顿,却随即又是一串高亢的惨叫!
轿内人还含笑解说:“嗯,又是换了个人。”
兰芽心神俱裂,朝暗寂夜空仰头嚎哭:“我求你!不要再这样折磨他,你全都施加在我身上吧!……”
“施加在你身上,岂有这样疼?我要你记住,敢于背叛我,就是这样的下场~”
“司夜染!”兰芽怒吼,唇都撕破,涔涔流出血来:“既然不肯杀了我,那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他?你说——”
轿帘无风而动,帘上银线刺绣的龙仿佛振须摆尾,眼珠子霍地转过来,仿佛在冷冷盯着兰芽!
“……倒也简单。我要你对天、对你死去的家人发誓,从此臣服于我,再不逃了~”
他做梦!
家门血海深仇,她岂能不报!
兰芽嘶嘶粗chuan,轿内人也不急,“没关系,我给你时间让你想清楚。如此良宵,听得这般动听声响,倒也不倦。”
此时天地幽寂,耳际什么声响都没有了,只有那一声惨似一声的呼喊……兰芽恨不能就这么死了,她再也无法听下去,再也不忍听下去!
“司夜染,你放过他!我跟你发誓就是。我再也不逃了,不逃了!”
爹,娘,不是孩儿不孝,实在是孩儿无法眼睁睁看着那个人遭受这样的凌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