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此时与她擦肩而过的,至少泰半是与倭寇有交结的。
兰芽便多加了一份小心,目光半收,以免引起对方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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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出手大方,买了高香,又添了油钱点了一盏大海灯。知客僧便客气了许多,兰芽趁机与之攀谈。
兰芽回头指着香炉里顶粗顶壮的一炷金衣高香问:“师父,弟子已是买了最贵的高香,怎地却还比不上那一炷?弟子瞧着那香实在是好,不知所费几多,弟子也想点上一炷。”
按理,知客僧有高价香卖,自然该是殷勤的,可是知客僧却只淡淡一笑道:“施主来得不巧,那香每天只得一炷。施主若有心,便明日早早来吧。”
兰芽便只好作罢,双手合十瞧着僧人点亮海灯,供在佛前。
这一瞧便又瞧出了不同,兰芽忍不住问:“怎地就连海灯,还有格外不同的?那盏海灯挂得最高,金盏银盆,光亮如一捧日光……师父,弟子也要那样的!”
知客僧便又笑道:“这海灯便更是可遇不可求。不瞒施主,这灯内所燃的并非普通香油,乃是东海鲛人油膏,千年不灭。这油膏乃是那施主自行带来,小寺中无缘得遇。”
兰芽便心思一转:“敢问那香炉里的金身高香,与这鲛膏海灯,可为同一人所供?”
知客僧有些支吾,兰芽便已明了。心下只是忍不住想,该是何人有这样大的手笔?
兰芽留了意,便在寺中盘桓不去。花怜则立在廊檐下,避开眼目,只等着接头。
功夫不负有心人,兰芽果然瞧见有人烧香拜佛。拜完了,起身之后又再跪倒,又是一拜——这一番,却是朝着那香炉中的金身高香跪拜!
兰芽朝花怜使了个颜色,便捧着肚子道:“哎哟,茅房,茅房……”攥着裤子,瞄着那参拜高香的香客出了山门。
那两个香客行走山间,不疑后头有人,便低声交谈:“东海之事,神佛也左右不得。与其拜佛,倒不如拜拜那位。那位可是海贼之王,东海之上所有船只无有敢不听其号令的,就连倭国大名也臣服其下;岸上的倭寇,更全都听他节制。”
海贼之王?
那该是倭国的皇族,还是实力强的大名,或者是封地极广、内蓄僧兵的大寺庙的住持?
不过他竟然敢到大明疆土之上来,如此招摇地烧香、点灯,当真是胆大包天!
兰芽不敢怠慢,当真蹲在林间吭哧了半晌,然后才起身提着裤子,一副虚弱的样子回了禅寺。
扬眸到廊檐下找花怜。
花怜却不在了原地!
兰芽一惊:莫非是倭寇接头之人已来?那他们将花怜带到了何处去?
她忍着担心,前后左右地去找,却都没有动静。倒是在跨院又迎头撞上了知客僧,上下打量她:“公子这是在做什么?”
兰芽便道:“方才肚子疼去了趟茅房,回来便找不见了我家婢女。不知师父可曾得见?就是之前跟着我的那个。”
知客僧却摇头:“方才有人跟着施主么?贫僧却不曾留意,施主见谅。”
兰芽心下便狠狠一紧!
这是狼窝,难不成花怜已是凶多吉少?
同样,倘若花怜已经凶多吉少,那么她自己今儿也走不出去了!
兰芽便咯咯一笑:“师父,不知弟子的海灯点得如何了?”
知客僧眼瞳幽深:“点好了。”
兰芽便偏腿进了佛堂,正正经经朝那海灯合十而礼。继而起身,不等那知客僧回过神来,她一把拎起地上的蒲团,照着佛前的百十盏大小不一的海灯,便梦里抡去!
灯盏俱倒,佛前登时一片火海!
知客僧大惊,奔上前去救火,兰芽趁机矮下身子,窜出佛堂,又向偏殿去。这一回直接扯下供桌上的神幔,就着香火点燃,又是一片火光!
“不好了,走水了!”
内外香客哀叫奔逃。躲在禅房内的僧众也纷纷奔出避火。
此时若花怜还在前院的神殿、禅房里,便也必定会被裹挟而出。可是此时所见,并无她人影。
兰芽便横下一条心,矮下身子逆着人群而动,趁机跑向后院几处偏僻的僧房。挨间拍过门窗,低低呼唤:“花怜?花怜你在么?”
却并无回答。
兰芽便发了狠,目光盯住墙角一垛柴火。她今日烧得兴起,倘若当真找不见花怜,她便一把火将这后院也都烧了!
一把抽出火折子,她便朝柴火走去。
却冷不防,刚伸手出去,斜下里却如鬼魅般伸出一只手,无声攥住她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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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奶奶怒了~明儿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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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你这坏人
兰芽转眸望去,却跌入一双碧色眼瞳里。
兰芽便是狠狠一惊,毫不犹疑便将手中的火折子照着那双碧眼刺去!
蒙克?怎么会是他!
眼前衣袂翩展,耳边传来含着笑意的叹息:“……是我!”
兰芽一顿,急忙硬生生收回了火折子,扭头瞧去,他抱臂摇头。
兰芽悄然提一口气:“真的是你?橹”
“你说呢?”他碧眼之中流过一丝不快。
兰芽便垂首,将火折子重新缠好了,又装入火镰荷包。
实则她现下已经能分辨得出来,蒙克纵然能学得外形十分,却学不到他的气度。只是,她不想让他太得意。
收拾停当,她浅浅抬头:“竟然又这般碧眼而来——大人何苦又如此折腾自己!”
他碧眼隐约一荡:“这样最是妥当。从前连你都想不通我眼睛如何能变成碧色,那其他人便更想不通。如此即便有人怀疑是我,却也不敢信。”
兰芽深吸口气:“可是那毒……可要紧?”
司夜染摇头:“不要紧。”
兰芽便泪光一闪:“花怜不见了,大人可曾见了?”
司夜染忍不住苦笑:“你就为个花怜,放火烧了这禅寺?兰公子,你也不怕惹怒神佛!”
“惹怒神佛?”兰芽轻轻咬了咬牙:“谁怕,大人也不该怕。大人难道忘了,从前在我岳家,也是在佛堂纵火!”
司夜染黯然,抿紧唇角。
兰芽便别开头去:“近墨者黑,大人能干得的事,我自然也干得!既然干得,便什么都不怕!”
司夜染轻哼:“狂妄~”
兰芽冷笑:“这间东海禅寺,披着伽蓝外衣却实则藏污纳垢,前殿那些高坐的神佛却视若无睹,那他们便该被点一把火,好好清醒清醒了!”
兰芽骋目四望:“花怜是我的人,是我带来的,为了我而涉险……她若当真于此处遇害,我便管它什么天上神地上人,我全都要他们以命来抵!”
司夜染悄然叹息:“真是凶啊~”
兰芽霍然回首,冷笑道:“名满天下杀人如麻的司公公,也会觉得我凶么?”
司夜染摊摊手:“……不管怎样,你凭一己之力放火烧寺,总归唐突。神佛在上,在他们眼里众生平等,并无官匪之分。”他偏头瞧他:“官匪之分都是凡人自行设立的规矩,可是谁说官就永远是对,匪便从来都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