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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374)

官兵则皱眉:“这么香的酒……泗”

兰芽便赶紧一笑:“小人也觉得给那些倭商喝了,也是糟蹋。不如孝敬兵爷!”

那官兵还没答话,酒香倒是将另外四个官兵也个吸引来。他们好奇地还问:“这是什么酒?怎么这么香啊?”

兰芽心下越发打鼓,面上却只好赔笑道:“……这是倭国法子酿的酒。许是与咱们大明用料不一样,闻起来便格外香吧。”

这样枯燥寂寞的夜晚,看门的活儿也没意思得紧,那几个官兵便很动了心。兰芽依势便更劝进——“各位兵爷,喝一杯不妨事的,以各位的海量,也断醉不了。”

几个官兵便半推半就,接过葫芦来,嘴上说还有差事在身,不能喝不能喝,可是却倒换着手,一人一口都尝了鲜儿。

他们一口一口地喝,兰芽的心却跟着一下一下地揪紧。她忍不住想起灵猫香,便担心这酒香奇异,是不是司夜染往里加了香药,要趁着倭寇来之前将这些官兵都给迷醉了……可是那五个人喝完了,却神色腿脚灵活依旧,没有半点要醉倒的模样。

兰芽便愣了。

明知这酒必定有奥妙,可是却猜不到那奥妙该在何处。

葫芦本就不大,五个人你一口我一口喝下来,葫芦早就空了。官兵将葫芦递回来,有些赧然:“……对不住,都给喝干了。”

兰芽抱着葫芦笑:“无妨无妨。”

远处一声唿哨,兰芽情知是月船的信号,她便赶紧躬身告退。

沿着街道朝前去,在巷子转角处被一把拉进去。兰芽将空葫芦塞回月船手中:“……酒香刺鼻,师父究竟藏了什么门道?”

远方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已是二更天了。月船抬眼朝更梆声传来的方向,微微眯了眯眼。这一回他再无笑谑,缓缓道:“那几个官兵,必须得死。”

“什么?!”

兰芽有些急了,指着那葫芦惊问:“难道那壶酒竟然是毒酒不成?”

“不错。”他眸光清冷。

“妈蛋,你叫我杀人?”兰芽登时急了。

他冷眼望来……不知怎地,兰芽便不敢闹腾了。

她只能悲愤地瞪他:“之所以纠结这件事,只是因为我们都认为那几个官兵不该枉送了性命。可是倘若他们今晚非得死不可,那我也宁愿他们还能有机会仗刀与倭寇一拼死活,至少还能赚几个——而不是这般,被我给毒死!”

他依旧没说话。

兰芽伸手抹泪:“我知道,如果今晚乌蛮驿不遇袭,倘若连这几个官兵都杀不死,那虎子的处境……便堪忧。可是我以为大人你一定会有更万全的法子,能兼顾那几个官兵的性命,更能顾及到虎子和花怜。我怎么都没想到,大人原来是用了最简单的法子——直接叫我去毒杀了他们!”

他心狠手辣,他杀人如麻,她早都知道……可是,可是现在的她开始愿意相信,他的心狠手辣背后有他的不得已,他的杀人如麻之下却更多是本就该死的人!

可是这一回,他竟然又视那几个官兵的性命如草芥……“人非草芥”,这是她当初在牙行之时便与他说过的告诫,他却根本从来就没放在心上过么?

看她竟真的哭了,他才忽地又呲出茶渍大板牙鬼脸一乐:“……你竟忘了我上回是怎么死的么?”

他上回是怎么死的?兰芽的心狠狠一疼……他死?

却又一转念,明白过来。他此时是月船……月船上一回是——诈死。

她一颗沉到泥塘里去的心便呼啦又复活,活蹦乱跳起来:“如此说来,大人是叫他们诈死?”

他盯着她那副眼泪还挂在颧骨上,却笑得忘乎所以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兰公子……贫道当着钦差,如何敢擅自杀人?”

兰芽便赞许地拍了他肩头一巴掌:“算你识相!”

.

更梆再响,夜色入深。

偌大的杭州城沉寂了下去。远远近近,幽蓝的夜色化身乌央乌央的海水,前后左右地包绕过来。

两人候在巷子里。

他依旧自在,背靠着墙壁坐下,打坐调息。

兰芽却做不到这般的气定神闲,从巷子口探头,一径观望着乌蛮驿门口那边的动静。

可是说也奇怪,那几个官兵依旧

tang如常值守,并未有半点的异常。兰芽不由得心下嘀咕:难道司夜染说酒里有毒,竟是唬弄她不成?

兰芽按捺不住,颓然坐倒,低低哀叫:“……我现在,好想念卫隐啊!”

如果有卫隐在,他必定能神不知鬼不觉替她做了许多她自己干不了的事儿,她又何至于在这儿被好奇挠着心肝,急得恨不能自挂东南枝?

听到这句,一直如老僧入定般淡然的月船,终于无法继续淡定了。抬眼冷冷盯了她一眼:“你既然那么想他,此次缘何不带他同来?”

兰芽心下终于小小得意一把,也以牙还牙,故弄玄虚道:“将他留在京师,我自然还派了他更要紧的差事。”

他便忍不住呲了呲牙:“以为我猜不到?你还不是派他监视着仇夜雨与藏花双方的一举一动?”

兰芽悄然舒了一口气……她知道她的心思瞒不过他,她也没存心想要瞒他。

她只是想要他知道,京师里现下正暗暗酝酿着的事,他纵然不告诉她,她却也绝不会闭目塞听,她会自己设法探听明白。

周灵安的死,煮雪的出现,李梦龙的进宫……步步为营,都透着蹊跷。她做不到视若无睹。

兰芽偏首瞧他:“既然说到此处……大人难道还不能告诉小的,周灵安为何而死么?”

他眯起眼睛。

兰芽便自我解嘲地干咳了两声:“我总觉得周灵安这名字也取得不好。灵安灵安,便是叫灵魂得安,这不正是处处都透着将死的气息么?”

他垂下头去。小巷很窄,头顶只漏下一线狭长的月光来。

“……周灵安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事。”

兰芽转头望他:“所以他该死?也必定得死。”

他凝视着她的眼睛,“而且他还想利用这件事来作为要挟,从而得到他本不该得到的东西……”

兰芽便也忍不住眯起眼睛来盯着他。

“大人是恨他贪心?”

他微微抬头,避开兰芽的目光:“这个世上贪心本没有错,谁都想要拥有更多,都想爬上更高的台阶……只是倘若这贪心却是要踩着千千万万人的性命才能实现,那便必须拦阻。”

兰芽只觉自己一颗心咚咚跳得急,仿佛一张口就要从嘴里蹦出去——周灵安知道了什么,他又贪心地想要得到什么?

她仿佛已然能看见那个答案的轮廓……却又全然摸不到那答案的边沿。

她急得恨不能顿足捶心,可是她却坐得更直,更静。

“大人不告诉我,也是不想我走入周灵安的覆辙吧?那些不该被探知的事,我若知了,纵然不是大人下令,也会有人动手除了我去……而我一旦知道了那人的那个秘密,说不定也会如周灵安一般,以此要挟,想要得到我不该得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