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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596)

他凭什么敢!凭什么一点都不心虚!

凭什么……敢做他藏花都不敢干的事?

就凭他,一介书生?就算再是什么连中解元、会元,也还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想将他吊起来就吊起来,想用鞭子抽他就用鞭子抽他!他凭什么还有这么大的胆子,啊?

藏花一时心魔骤起,当着秦直碧的面,劈手便将那张写满了“兰”的纸张撕碎,然后毫不留情全都掷到秦直碧脸上去!

满是讥诮地尖声冷笑:“就凭你,也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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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碎纸,本来柔软而没有力道,却因为被藏花加了腕力,便一颗一颗全似铁钉,钉得秦直碧面上生疼。

可是他没惊也没怕,只是淡然将那碎纸一片一片的拾起,收拢好,一粒一粒爱惜地夹入书卷中。

藏花便更是大受刺激,从书案上跳过来,一把拎住秦直碧的衣领:“你是故意的,啊?你故意折腾,故意放出消息叫她知道,你故意想让她放不下你,你故意引着她来看你!”

秦直碧静默地盯着藏花。

这个妖精还是当日的模样,一脸的嫉恨,满眼的不甘。这样看来,这一年多过来,这妖精竟然没有半点的长进。

秦直碧便轻轻一笑:“我又何必要故意引着她来?我心里知道,她迟早都会来看我。倒是二爷你,这回又是这般疾声厉色地做什么?”

秦直碧长长舒一口气

:“还要将我吊起来打么?随便。”说着一指头顶的房梁:“依我看,那根房梁够粗,能禁得起我的分量。二爷就将我吊在那上头好了。”

混蛋!

一介书生,半点自保力量都没有的书生,竟然胆敢这么挑衅他!

藏花刹那间怒火攻心,便果然伸手一把扯住秦直碧腰带,跃上房梁,想要将他吊起来!

却正在此时,门外传来叩门声:“秦公子可在?”

是双宝。

藏花大口大口地呼吸。

既然是双宝来了,便必定是兰芽也来了。他此时是该继续还是放下?!

秦直碧反倒更加放松,眯起眼来盯住一连挣扎的藏花:“二爷你定,我是应声,还是不应声?”

藏花狠狠盯住秦直碧,绝望地挣扎。

他不甘心就这么放了秦直碧,否则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便暗更会看轻他……可是他倘若不放下秦直碧来呢,那难道要让她瞧见他在做什么?

若是她瞧见了,是不是会从此蔑视于他?

想到这里,他便忍不住地苦笑。别说她了,此时此地,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起自己了呀!

他都,比不上一个书生!

☆、12、狼狈,被抓个正着(第一更)

秦直碧亲去应门,兰芽跟着双宝进来,便忍不住抬眼左右打量了一圈儿。

她不会功夫,感觉没有懂功夫的人那么敏锐,可是她还是一进院子就觉得不对劲儿。

她便轻声唤了秦直碧一声:“秦公子,你这院子可有生人来过?”

秦直碧微微一蹙眉。却故意错开话题:“生人?你是说我恩师、山长秦越吧。”

兰芽听说秦越来,也眯了眯眼,却摇头:“除了他之外呢?鹕”

秦直碧急忙说:“没别人了。现在院子里只有我一个。”

双宝也跟着打包票:“公子放心就是。奴婢等都是安排了人,瞧见院子里别无他人了,才敢引公子前来。咕”

兰芽却还是摇头:“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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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梁上,藏花小心地将身子藏进帘子缝儿里去,听见兰芽这么一进院子就细细盘问秦直碧,心就是一抖。

他如何不明白,她旁敲侧击问的,就是他。

秦直碧或许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他自己却是如何能忘?想当年他初初将她从牙行外的路上劫到灵济宫的时候,易装、蒙面,还弄晕了她,可是她醒来还是第一时间就辨认出就是他劫了她!

她凭的是他身上的脂粉味儿。

他这些年最重的毛病就是这个,用惯了脂粉便怎么都不改。明明知道身为杀手应该尽量让自己少给人留下任何痕迹,包括气味儿,可是他就是觉着自己艺高人胆大,偏就不肯抹去这一身的气味儿去,于是她进了院子怕就是闻见了。

也或许就是因为这一身的脂粉味儿,大人彼时装作他,去草原营救她时,也惟妙惟肖地弄了这么一身的味儿,故此才更让巴图蒙克信以为真——谁让大人也是那么清傲的人,寻常一身上下皆如冰雪,即便用香也都是用内用最好的龙涎,又怎么会如他一般,弄一身的女人家喜欢的花草香气?

于是今儿,他就活该还是被兰公子给闻出来了。

他自己就是活该,非得自己特特地跑来跟秦直碧较劲,也没算好时辰,便更活该被兰公子给堵着;再更活该自己这么不甘心,终究没法去惩治秦直碧,反倒被人家讥讽了几句,还不甘心走,便做贼似的藏到这房梁上来,只为能瞧清楚听清楚她都跟秦直碧说了什么、用了什么表情!

他落到这一步,都是自找的。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现在,他被她给堵在屋里,困在房梁上了……真是作茧自缚,画地为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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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芽进屋子里站了站,忽地对秦直碧说:“你这里可还有竹叶青茶?我想喝。”

秦直碧怔了一下,却也连忙道:“新的没有。”说着朝双宝一拱手:“不若哪天宝公公若得闲了,请将灵济宫修竹廊里的新鲜竹叶摘来给在在下送些来,在下为公子再亲手做些新鲜的竹叶青。”

双宝便也躬身回礼:“公子的吩咐,奴婢记下了。只是节气还不到,稍等些日子,等新竹叶生出来,奴婢一定亲手采摘送过来。”

“有劳宝公公了。”

他们两个在那客套,兰芽却有些急迫,便说:“没新的,取些沉的来也罢。”

秦直碧长眉又微微一蹙,便也只得点头:“好,你略坐坐,我这就亲手去煮水烹茶。”

“不急,你慢慢来?”兰芽回手把住秦直碧的手腕:“沉的茶难免味重些,你别第一遍水就给我送来,先淘澄一遍,倒了第一遍水,再重新烧一壶,再用那第一遍泡过的茶叶沏泡。”

秦直碧虽眉心微锁,却也点头:“好,一切都依你。”

秦直碧这便出去忙活了,兰芽盯着秦直碧的背影走得远了,方一推双宝,“你倒门外去,也给秦公子搭把手。他是个读书人,别让他烫了手。”

双宝这一趟草原回来,更是聪明内敛,只静静望了公子一眼,便躬身而出。

屋子里静了下来,兰芽绕到书案背后去,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看似随意地翻了翻书……

房梁上的藏花便一闭眼,脊梁沟都凉透了。

方才秦直碧写了那满纸的“兰”,被他撕碎了,结果秦直碧还小心翼翼地将碎屑都夹进书页里去了。兰公子这么看似随便地一翻翻书,便什么都翻着了。

藏花知道自己名字里白叫了一个“藏”,这回却是怎么都藏不住了,便一咬牙,从房梁之上飘然而下。宛若一道水墨笔影,悄然无声地落在屋子里侧的杌子上。身形落定,他侧身对她,眸色疏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