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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642)

开门的校尉便傻了:“二爷这是怎么花儿说的?咱们东厂和西厂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今晚二爷这是?”

藏花又是忍俊一笑:“可是皇上叫咱们西厂重开的时候,只是叫咱们好好查案,却没说过这天下哪儿都查得,唯有东厂不能查呀。”

东厂里头那些当值的校尉也不是白给的,各自丢了酒杯,抓起刀剑。纵然人数上吃亏,可是气势上依旧不输阵仗。齐声喝:“东厂衙署,谁敢造次!”

藏花咯咯一笑,回头望向自己身后:“凉公公,该您大驾出来说句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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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前,兰芽见完凉芳回到灵济宫,也累了。却还是强打精神去看藏花。

藏花也有趣儿,此番回来之后死活不再住自己原来的院子了,说住腻了,掂量了掂量,结果住进梅影从前短短住过的清梅坞去。

兰芽心下自然明白他的心思——从前的藏花已经“死了”,此番回来已经是另外一个全新的人。

可是他也还有他的骄傲,于是他不肯轻易就全然弃了“二爷”的身份,于是要住进梅影的院子去。梅影纵然凄苦,可是好歹怎样也是名义上被皇上和贵妃指过婚的“对食”,总归有些影射的意味,能叫他自己个儿心里舒畅些。

总归他那些千回百转的心思,总归是自己跟自己绕着弯子,自己跟自己打着哑谜罢了。

初心上回嘴上受了那点伤,不过不打紧,回来灵济宫后,大人亲自给开方子调理,如今除了嘴唇上下略留下那么几个小黑点儿之外,旁的都没事。清梅坞里原本是双寿看着院子,兰芽也正好就将双寿拨给藏花使,也省得双寿自己孤单。

结果她刚到清梅坞门口,就吃了个闭门羹。双寿个可怜的,在门口跪着拦阻,说二爷说了谁也不见,尤其是不见兰公子。

他生气了。

兰芽便在门阶上立了立,叹了口气:“算了。原本我心下还有一桩作难的事,本想着也就是二爷能帮上我的忙。既然二爷不肯见我,那就更是不想帮我了。那就当我没来过,叫二爷好好将养着吧,务必养得白白胖胖的,什么心都别操。”

双寿为难得直磕头。

兰芽给拦着:“又不是你的错,你磕什么头啊。对了双寿,你家秦公子高中了状元,改日我倒要给你半天假,叫你出去给你家秦公子贺喜去。”

兰芽说完了,转身下阶就走了。

大人关进大牢里去了,观鱼台和半月溪都

tang孤单,她便不想一个人回去,便中途改了路线,奔着听兰轩回去了。

听兰轩里有煮雪,还有月月,还有……三阳的音容笑貌。那里热闹,她回那边凑热闹去。

在听兰轩睡了一晚,第二天却早早就醒了。

哪里能睡得踏实呢?

便猜着幽蓝晨光回了观鱼台。却一进门就瞧见初礼一头一脸的露水,他还偏巧穿了件碧色的袍子,于是站在门口跟一根顶花带刺的新鲜黄瓜似的。

兰芽就忍不住笑:“这是怎么说的?”

初礼抱着廛尾,悄然用廛尾柄指了指里头。兰芽挑眉往里看,却见鱼池边的大石头上定定不动坐着个同样湿了发和衣裳的人。

正是昨儿才被打掉了半条命的藏花!

兰芽也吓了一跳,赶紧低声跟初礼嘀咕:“你傻了?怎么不去叫我回来?!他身子还虚着,你叫他这么坐了一宿!”

况且P股都打烂了,他是怎么坐着熬下来的!

初礼为难地直行礼:“二爷又发了脾气,捉着不让奴婢去叫,还说谁敢去叫他就跟谁急。”

兰芽心下便梗住了疼。

都怪她害怕孤单,所以中途拐去了听兰轩,这才与他错过了;她自己爬孤单,却害得他自己孤零零一个人,撑着这虚弱的身子,忍着疼,在这院子里等了她一整夜。

兰芽只好轻叹一声走过去,“本公子公堂之上说了,只准打掉了你半条命。可你非要跟本公子置气,非要把另外半条命也算在本公子头上,是不是?”

用这样仿照于他的语气,方能叫他更自在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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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终于转眸望过来,一张脸已经白得没有半点血色。他身上都冷得在打摆子,却一双眼怎么都不妥协,一张嘴更是没想过要饶人。

“我另外半条命?兰公子,你未免托大了,我怎么会将另外半条命也给了你?我只是觉着,你昨晚那么晚回来去找我,八成是已经见过了大人,或者说想到了救大人的法子了。你说要让我去办的事,自然也是救大人的。”

“只要是为了大人的,我藏花别说还剩下半条命,就算只剩下一口气,我要决不推辞!”

他也说得明白,他的另外半条命,是留给大人的。

兰芽心中悄然感喟,却也当真因为他这句话而微微放松了下来。

两人如今说话反倒更自在了,他们彼此在多次互相的刺探之中,终于找到了合适的距离,如今这么说话,也很好。

兰芽便点头:“你跟我进来,我就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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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花进了观鱼台,磨叽了半晌,才被初礼按着换了干衣裳,擦干了头发。暂时就穿着司夜染的旧衣裳。

他怕自己身上的血渍将大人的衣裳给染脏了,几度推辞,说大人最是爱干净的,就算是当初……大人也不容他这样。

兰芽轻声一叹:“这是我让的。大人要是见怪,叫他来找我理论。”她妙目一转:“可是若要叫他还有机会找我理论,咱们就得先将他从秦家的昭雪一案里摘出来。”

皇上都有本事将自己从这事情里摘出来,凭什么大人就不能如法炮制?

藏花眼瞳一亮:“你想叫我干什么?”

兰芽淡淡一笑:“知道么,当年二爷不在灵济宫的时候,我就怎么都瞧着凉芳酷似二爷。于是这些年对他心软,也未必没有二爷的缘故。只因为,他身上总有二爷的影子呢。”

藏花心下狠狠一动。

所谓肖似,不独是说那份相貌以及言谈情态,更说的是——那份儿宁死不悔的痴心。

他便垂下头去:“你说这个做什么?”

兰芽轻轻一叹:“我是觉着,是时候叫二爷跟凉芳好好会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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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厂夜雨,凉芳倒也没想到突然被藏花点了名。

两日前,他毫无防备来与他接洽的人竟然是藏花,心下便也忍不住打了几下鼓。

灵济宫里除了司夜染和兰公子之外,最难对付的就是这个藏花。司夜染和兰公子总归做事还能以正常的逻辑去推断,可是这位花二爷做事往往匪夷所思,没人能猜着他什么时候是什么心情。

两人曾经在司大人禁足乾清宫、兰公子独自下江南那回当面过过一次招数,彼此都知两人是未分伯仲。

坦白说,凉芳宁愿面对兰公子,也不愿面对这个比他还妖的花二爷。

果然,原本说好了他也只是扮作西厂校尉匿名而来,只引着他们去查案卷便罢,可是谁想到这个花二爷当着东厂校尉的面便喊出他的名字来,叫他无所遁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