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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宫妖冶,美人图(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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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氛这样僵下来,兰芽依旧跪着,他也不让她起来。两人便仿佛斗气似的,隔着珠帘,这么一个跪着一个躺着。不知该说些什么。

初礼在外头瞧见了,忍不住进来说:“大人,外头已是飘雪了。地砖上冷,仔细兰公子的腿……”

兰芽心下一暖,朝初礼展颜眨眼。

初礼却反倒被吓了一跳,没敢给任何回应,赶紧别开头去。

兰芽心说:小心眼儿!

司夜染这方“哼”了一声:“起来吧。”

气氛和缓了些,兰芽只好主动赔笑:“小的都听大人的,那今天就不出宫去了。大人要是没有其它吩咐,小的便告退了。大人好好将养,小的祝大人早些康复。”

兰芽说完,也不等司夜染允准,起身便想跑。可是刚来的及扭身,便听司夜染慵懒一声:“谁准你走了?”

兰芽背身儿抓狂了下,回头继续赔笑:“大人还有何吩咐?”

隔着珠帘,隐约看见司夜染慵懒地抬头望向窗外。

“既然飘雪了……那你便画幅画儿吧。将这晴川雪色都录下来。”

虽说猜不透他葫芦里又卖什么药,兰芽也只好忍了,躬身含笑应承:“遵命。”

铺纸研墨,润笔思量……窗外雪景便落诸笔端。

这样的清雪,若有似无,全然无法掩盖窗外树影深碧;可是却又分明纯白压顶,不可忽视。

兰芽初时画大片留白,只为吐出雪景;后来却改了初衷,依旧满纸嫣红姹紫,只在顶端留下雪影翩跹。

这一改,情境便也大为不同。初时萧索冰冷,后来则是缤纷温暖。

两幅画都画完,兰芽思忖该将哪一幅呈给司夜染看。却冷不防,背后有人出声:“你喜欢哪个?”

兰芽惊吓回眸,不知何时他已立在她身后。这样近距离看过去,他的个子可真高。虽然只有十六岁,却足足高出她一个头还多,她的头顶只到他心窝。

兰芽便惊慌起来,使劲后退。

他面色病弱,双瞳却灼灼放光,紧紧盯着她:“说~”

兰芽急忙将两幅画高高举起,化作盾牌样隔开彼此,讷讷地说:“……原本喜欢第一幅,后来换过心境,觉得还是第二幅更真实!”

“为何?”他依旧不紧不慢地问,可是他的存在感却强大得压住她。

兰芽便更快地说:“第一幅只是眼中所见,或者说在眼见之前的心中所以为,是为成见;可是当真正打开眼界去看,才发现有所偏颇,于是改换了心境,才有了第二幅……小的,更喜欢第二幅些。”

“嗯~”他仿佛终于满意,接过她右手擎着的第二幅画。

指尖干燥而凉,滑过她手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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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不要动心

她不自禁地颤抖。

他捉住画,却还是垂眸望她。

她自己还不知道,她已满面红云。妙目染雾,媚而不知。

他深吸口气:“此处尚不满意。”

兰芽急问:“哪里?楮”

司夜染将画在案上摊开,指着其中几处垂柳:“纵然不是春景,这柳条终究还自摇曳,映在雪里,也是别样柔婉。可是你用笔太糙,竟将它们画僵了。”

兰芽心下一颤糌。

他说得对,他果然是懂画的人。是她自己在运笔时,刻意抗拒那原本的生机,认定冬雪既来,春柳岂可继续摇曳?不如僵死。

他双掌撑着桌面,偏头望她:“改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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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该僵死的心,岂可再复苏?

她不想!

这灵济宫便是画面中的院落,他便是那欺顶的冬雪,而她自己则是那无依无傍的柳条……她岂可再生新绿?

她便摇头:“柳条极细,需极好眼力。小的眼力不及,大人宽宥。或者大人请其他画师改过吧。”

司夜染一声冷笑:“兰公子,你好大的胆子!”

兰芽一抖,笔墨落地,摔得一地狼狈。

她也顾不得,双膝跪在墨色里,颤抖叩头:“小的不敢!”

司夜染倚住桌沿冷笑:“这些日子来,倒是本官错了。是本官对你太过宽容,让你竟忘了自己该处何境,一日一日学会放肆,对本官态度渐增忤逆。”

“兰公子,你该不会是以为,本官纳了你为新宠,便真的是喜欢上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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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宛如晴空响雷。

兰芽匍匐在地:“小的岂敢!”

她在心底嘶吼:司夜染你说错了!我岂会以为你喜欢我?除非我眼睛瞎了,脑袋被驴踢了!

我岂会不知,你纳我为宠,只不过是为了更深一步折辱我?

你更是要我爹爹在天之灵眼睁睁看着,你如何杀了他和全家之后,还要这般折辱他的女儿!……

司夜染,你不是人!

可是说也离奇,心底偏偏还有另外一个声音。就像是暗夜之中的鬼魅,袅袅而黑衣,避在暗处低声吟哦:“……他说的,却也没有全错。岳兰芽啊岳兰芽,何如反思你今日言行举止?便如刚刚,你竟然在他面前胆敢向初礼挤眉弄眼……方才那个人,哪里还是曾经惧怕他的那个你?”

“还有昨晚,你分明没看清跟踪你之人的相貌,可是你却偏认定了就是他。甚至故意在他眼前,螃蟹样横行于小巷……你对他的惧怕和厌憎,都去了哪里?”

“如今在这宫中,你言行愈发恣意。就连贴身伺候他的初礼,你都已敢支使……这里若依旧还是你心中的牢笼,你何敢若此?”

“……一切的一切,都只因为,你心内原本知道,他对你,不同别个。”

“而这一切,怕就是你躺入他床笫而始……”

兰芽双寿捂住耳朵,用力驱赶那声响:“不是不是!不是那样的!”

那暗影袅袅而去,却笑声不绝:“……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心已软,嘴再硬又有何用?”

兰芽扑倒在地,痛哭出声:“不是的,你说错了,绝不是的!”

司夜染倒被她这样激烈的反应吓到,蹙眉弓腰,伸手抬起她下颌,紧紧望住她眼睛。

“……我又没说要罚你,和何至于惧怕若此?”

兰芽颤抖哽咽:“请大人放心,小的绝不敢有半点奢念。大人与小的,隔着我岳家满门的血海深仇,小的纵然此时贪生怕死,得以在大人身边苟活,小的也绝对不敢奢望大人半点!请大人不必再多心,小的发誓,倘若小的有半点觊觎之心,就让小的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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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夜染指尖一冷,猛地甩开她下颌,转步回去。

颀长身形撞得珠帘仓皇乱响,他已在珠帘那边坐定,冷冷喝令:“本官命你改画,你便得改!再有寻借口推诿,本官便剁了你的指头!”

这样也好,也好。

兰芽爬起来:“遵命。”

隔着泪眼,隔着迷茫思绪,那些细细的柳条便怎么都画不好。改到后来,她甚至想就这么扔了画笔,任凭他剁她手指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