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盯住大包子:“没错,是我干的。被杀的人是委屈,可是你以为杀人的人就开心了么?大包子,我不信你看不出来,倘若有一点可能,我也不想动手要了她的命,可是……她却不知收敛,一步一步逼得我再无退路。”
“再说你们杀的人就少么?大包子,曾经那几个女官就罢了,我也不与你提起。我只想向你提一个人:李梦龙。你问我你是怎么来的乾清宫,你本不想来——你实则说的也是他吧?你本心里不想害了他,可是你终究还是为了吉祥而害了他!”
“这世上总有善恶有报这回事。谁做了什么孽,就早晚等着收到报应好了。我杀了吉祥,我也同样做了孽,我也等着我自己该担的报应。”
大包子却疲惫地摇了摇头:“你不必这样疾声厉色。你是西厂厂公,斗阴狠我自斗不过你。你也不用害怕,我不会向皇上去告发了你。兰公子,你既然等着报应,那不如向我发个誓:只要你肯答应,这一生一定会扶保着太子登上皇位,让他江山安稳……那我就这辈子将吉祥之死的秘密死死藏在心底,永远都不对人说出去。”
兰芽心下一颤:“不必你与我交换,实则我也早已答应过了太子。”
大包子定定看着兰芽:“好,我会永远盯着你。倘若
tang你食言,我便会将你做的孽大白于天下!”
兰芽深吸口气:“那你现在可以听我吩咐,接掌乾清宫了么?”
大包子却依旧还是摇头:“没有了吉祥,我要这乾清宫做什么?兰公子,你该不会也以为我大包子真的是爱名爱利的人吧?”
“那你想怎样?”
大包子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微尘:“我现在就去向皇上请求:淑妃娘娘下葬得急,陵寝还有多处未尽修缮;而且淑妃娘娘这一辈子都是孤零零的,所以她也是最怕孤单。就让我去给淑妃娘娘守墓,还如同从前在冷宫一样,永远陪在她身旁吧。”
大包子说完便了无牵挂一般迈步出门。他身影消失在夜色里的刹那,兰芽的泪也是无声滑落了下来。
这世上的善恶对错,放到生死面前,便也都仿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逝去的不再来,而活着的也并未得到所谓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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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包子去给吉祥守墓了,幸好乾清宫里还有厚积薄发、老成持重的段厚。兰芽去找他,只是简单交代几句,他已经举一反三地都安排明白了。
兰芽这才放心,临走出门的时候还是沉吟了一下,回头说:“若你有忙不过来的,交给小包子。”
段厚立时躬身:“自然的。下官一个人哪里忙得过来这些,况且下官愚钝,正需要借助小包兄弟转得快的脑筋。”
段厚这人这么上道,倒叫兰芽又是满意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安排好了一切再去向皇帝辞行。
远远地,却见皇帝又独个儿坐在了黑暗里。偌大的大殿里,一盏灯都没点,又黑又大、又空又静得,仿佛就像一个巨大的坟墓。
而那个九五之尊,就那么孤零零一个活在那坟墓里,像是个活死人。
皇帝听了兰芽的辞行,点头笑笑:“兰卿,你瞧咱们乾清宫啊,人也是越来越少,越来越冷清了。”
兰芽听得也是心下酸楚,忍不住又想起了老张敏。兰芽跪倒叩头:“皇上别这么说。这还是大正月呢,不如奴侪吩咐下头办几班戏来给皇上热闹热闹?”
皇帝终于亲手点燃了身边的一盏灯,借着灯光幽幽盯着兰芽。
“朕现在特别怕身边的人走了一个又一个……兰卿,进了秦卿家的门后,还依旧回来替朕管着这乾清宫吧。你若再走了,朕身边儿就真的是空了。”
皇帝的话就是金口玉言,就是圣旨,兰芽尽管犹豫,可是此时也只好叩头领旨。
皇帝这才开心了:“去吧,去办你的婚事。三天回门,朕等着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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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十五,人月两圆。
迎娶正室的婚礼自然是白天,映着日头吹吹打打地进门,光明正大、名正言顺。侧室则只能在晚上用一顶小轿抬进来,且进门还不能走正门,得走后院只供家仆们出入的小门。
秦直碧的婚事自然是所有的朝臣都来送礼。上至亲王勋贵,下至衙署小吏,全都不但送过礼来,还要亲自到场。秦直碧虽然说婚事简办,可是却也没想到这么多的宾客,所以府里的酒席便成了流水席,人总不断。---题外话---【稍后第二更~】
☆、60、人月谁圆?(2更2)
秦直碧生就书生风骨,看似文弱,却实则韬光隐晦,藏起了诸多锋芒。
于是以他真实的酒量,应付过原定的酒席去,当不太难。
可是他也着实没想到,今天借着婚礼前来攀附他的人太多。纵然他在朝中尽力做到一碗水端平,可是朝中各派都想拉拢他。于是这一天的流水席喝下来,到了天色渐暮,他终究还是支撑不住了。
婚礼是喜事,所以家仆们也不好上前帮着挡酒。可怜新郎家人丁单薄,秦家人早在那场灭门大祸里都死绝了。唯一剩下的还是个大姐,只能在后宅招待女眷,不方便到前堂来见男客的。幸亏还有个秦令仪的小儿子,七、八岁大的秦五行眼尖脚灵,能从人缝儿里滋溜就滑过去,趁机一把扶稳了舅舅,没让他醉得倒地。有几回小童子竟然还替舅舅接过酒碗,扬头就都倒在自己嘴里。七八岁大的小孩儿,竟然一点没喝醉,还能稳稳地扶着他舅舅逃开沿。
知道这孩子底细的便不由得叹,说这孩子的爹肯定是边关兵营里的兵痞,所以这酒量都是遗传的、天生的,不然七八岁大的小孩儿怎么能几大碗酒进肚了还没什么。
那孩子听了也是黯然,便只扶着舅舅躲闪开,一句话都不肯说。
秦直碧熏醉之中还知道摸摸那孩子的头顶,“记着,你现在姓秦。有谁敢轻视咱们姓秦的,舅舅我准饶不了他!”
五行也不想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便径直推着他进了洞房纺。
洞房,没错,新郎官自然是要进洞房的。
秦直碧怎么也没想到,躲了一天的房间,躲了一天的人,却被五行这个小孩儿给一把推了进来。
早上按着规矩将小窈迎进门来,强忍着拜了天地,便送入洞房。他连看都没看过,径直出去陪客。家里的仆人也都明白,若是相爷醉了也不许送进东洞房去,只能送进书房。
毕竟,等天黑了,还有一位姨太太要进门,相爷这是要等着那位。
可是没人想到也要这么嘱咐五行这个小孩儿一声,更没想到最后能跑出来替相爷挡酒的竟然就是这个小孩儿啊。
秦直碧被推进了洞房,便已有些头重脚轻。小窈迎上前来,扶住。
凝眸看过去,秦直碧也是皱眉。没想到小窈竟然已经自己拿下了盖头。
小窈知道他皱什么眉,只怆然一笑:“我知道要是等着你来替我挑开盖头,可能从今天到明早天亮都没有机会了。你迎我进门,让我跟你拜过了天地,你便觉着已经对得起我,所以后面的你都要留给岳兰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