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在最绝望的时候,他也不曾幻想过会有人来救他,他这辈子,只能是一个人咬着牙度过。
“天哥,我……”
“我觉得我快死了。”陆且打断他,苍白地笑了下,“不用你回应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我可能稍微懂一点点感情了。”
“白栩,我喜欢你,是认真的。”
“……”白栩说不出话来,渐渐连凫水都忘了。
陆且抬起被水泡得发白的手指,轻轻拂过白栩满是盐粒的脸颊,“你要是不喜欢我,答应我,在我死后,你也不可以喜欢别人,这样至少看起来,你就像是喜欢我的。”
“你他妈在说什么呀!”白栩陡然暴喝。
他能感觉到,陆且越来越虚弱,声音也越来越低。
他用力摇晃浮木:“陆且,你他妈不许有事!我不许你有事!!”
陆且无言注视着他,晦涩的眼中满是柔情。
白栩心脏被狠狠拧了一把。
几息之后,陆且的眼睑拉耷下来,手指慢慢从白栩脸颊垂落。
“陆且!你他妈别睡,睁开眼睛!你到底伤哪儿了,啊?!!”
前所未有的心慌笼住白栩,他急速推动浮木,向岸边游去。
震耳欲聋的皮艇马达声由远而近,牛冲天终于带着大批人马赶到。
“快,快把人弄上来!医生呢?”
医生早就在岸边待命,几名保镖七手八脚地将白栩和陆且送过去。
所有人都还未撤离,焦急地观望着情况。
“哥哥!”白瑭和陆憨憨第一时间扑上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路听辙迎上白栩,上下打量他,“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白栩甩开他,飞快地道:“先救陆且,他快不行了!”
一句话,阴云笼罩沙滩。
牛冲天声音发颤:“大家都散开,先让医生检查!小朋友呢?来几个人把小朋友拉开!”
“我不走,我要看我哥哥!”陆憨憨小小的脑袋瓜还不太明白“不行了”是什么意思,但他本能地感到害怕,只想扑到陆且身上。
白瑭受惊过度,也不愿离开白栩,可怜兮兮的小眼睛哀求地看着白栩。
白栩只好把他抱起来,轻声哄着,“没事了,没事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白瑭哭得止不住,紧紧搂着哥哥的脖子,“窝以为泥不行了呜呜呜!”
又是“不行了”!
这下陆憨憨再笨也猜到了,哥哥快死了!
他失控大哭,扑到陆且身上使劲拍打,“哥哥你不要死!不要死哇!!”
医生奇怪地看着这一个个神色哀恸的人,忍了又忍,还是出声,“天王没事,只不过小腿划拉了一道口子,连针都不用逢,这两天注意别碰水就行了。”
话音落地,寂静无边。
医生体贴地拍拍陆且,“我看你也没睡着,起来和大家解释一下吧。”
解释什么啊,陆且耳朵尖尖慢慢染上红晕,不用睁眼都知道,白栩一定气得快要炸了!
想了想,陆且还是爬起来,抓过白瑭的嘟嘟,盖在了自己脸上。
“…………”
岛屿广播打破尴尬:“各位游客,接气象局通知,台风X12将于今晚在离岛以南洋面经过,目前所有航班已经停运,为了您的人身安全,请务必在13点前前往度假村避难。”
牛冲天赶忙拿起小喇叭:“对对对,赶紧去度假村!白栩老师,你扶一下天王。”
扶个鬼!白栩想给这人一记暴锤!
不愧是天王呀,这演技,白栩竟丝毫没看出破绽!
当时情况紧急,他还真以为这人受了重伤,撑不过去了。
毕竟是为他才出的事,一时间胸中情绪翻涌,后悔、自责、难过……甚至在某个瞬间,他很想吻住这人的唇,阻止那些令人心悸的话语继续吐露。
尼玛,想想都丢脸!
白栩在这人伤口重重踩了一脚,然后抢过嘟嘟,转身就走。
决绝,冷酷,莫得感情!
陆且:“嘶!”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又裂开了。
路听辙无奈将手伸给他,“我扶你吧。”
陆且没理他,一瘸一拐追上白栩,扯住这人的衣角。
白栩恼火:“滚开!”
陆且不滚,故意把那条鲜血淋漓的腿往前伸了伸,一脸哀求。
白栩倒吸凉气,所以这人演技还真是没白学哈!
他都要气笑了,结果就见这人使了个眼色给陆憨憨,后者立马抱住他的大长腿,和亲哥一样露出泫然欲泣的小表情。
白栩:“……”
白瑭小眼珠转转,计上心头,“如果泥萌可以用两千积昏……”
“可以。”不等他说完,陆且立马打断。
白瑭哽了哽。既、既然如此,他只好去游说白栩,“看在两千积昏的份上……”
话音没落,白栩半点不给他面子,把外套一脱,转身走了。
腿上还挂着没反应过来的陆憨憨。
白瑭:“……啊啊啊!!”
臭陆憨憨,又趁他不注意抢他亲哥!
他抡起嘟嘟,哼哼哈嘿地追了上去。
剩下被遗忘的陆且:“……”
-
很快抵达度假村,不少游客围在屋檐下,观看越来越暗沉的天空。
牛冲天满头大汗地挤过人群:“人太多,酒店已经客满,我只拿到了双人间,两组嘉宾一间,剩下一组要和工作人员一间。你们怎么分配?”
裴海叶赶忙说:“我当然和我栩哥……”
话音没落,路听辙抽走了牛冲天手里一张房卡,“我和白栩一间。”
他气质温和却不容置喙,让裴海叶愣了一下:“……啊?”
裴海叶想说,怎么也轮到他安慰安慰他栩哥了吧,可话没出口,陆且也抽走了一张房卡。
同时将胳膊搭在白栩肩上。
“我受伤了,白栩应该来照顾我。”
路听辙登时被他逗乐了,“天王,很感激你今天帮我救了白栩,不过医生说你的伤不严重,不用这样道德绑架吧?”
陆且没理他,只是寸步不退逼视白栩。
喑哑的嗓音让人无法抗拒,“我是为你受的伤,你不会不管我了吧?”
“老子……”白栩一口恶气出不来,猛一抬头,却又正巧撞进这人压迫感极强的黑眸中。
陆且双手撑在酒店的柜台上,将白栩完完全全地禁锢起来。
“我不是好人,不要好人卡,我就想挟恩图报,仗着对你的喜欢,和睡你一晚。行吗?”
明明是狂悖之语,他却礼貌询问,“行吗?”
白栩一时又气又乐,说不出话来。
两人无声地对峙。
在狭小而闷热的空间里,朦胧的灯光扭曲着感官,意外地将一切变得暧昧。
路听辙没好气推了陆且一把,“你吓到他了!陆且,大家都在看,别闹得无法收场。”
“我吓到他?”陆且侧身,微微勾起唇角,一身散漫的气息里隐隐透出令人无法直面的力量,“没有。”
路听辙皱眉松开领口,竟被他盯得喘不上气来,“什么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