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汜答:“陛下,任何一个帝王的登基,必然是踏着别人的尸骨前行。陛下应该庆幸,陛下是还在行走的那个人。”
几天之后,一道圣旨下来,将军马桀谋逆叛乱,诛九族。
行刑的那天,大梁城内狂风四起,刑场上哭声骂声一片。时辰到,刽子手手起刀落,血流成河。而后下起瓢泼大雨,迅速冲淡了血迹,那雨连下了两天,不知是要洗刷谁的罪孽。
第二章
李汜受封辅国大将军,赐府邸一座。这夜,他便在将军府宴请群臣。
从黄昏开始,便不断有人进出将军府,大箱小箱的往里面抬。几乎人人都想着巴结这位大将军,即使有些并不情愿,却又不愿被别人抢了先机,于是那送礼的花样更是层出不穷。
李汜收礼收到手软,于是他更加得意于自己走的这一招险棋,然而,这只是开始。
酒席上有舞姬表演助兴,舞姿翩然,丝竹悦耳。众人正看得尽兴,忽见一黑衣人破窗而入,身后跟进来一名护卫,两人挥剑缠斗起来。接着又从门口及窗口冲进来几个黑衣人,均蒙着面。刚刚还沉浸在酒色之中的人们立时慌乱起来,惊叫着到处躲藏。李汜见了这场面,酒也醒了三分,拔出随身佩剑,向其中一名黑衣人刺去。
黑衣人见李汜也进入混战中,便一齐向他进攻,招招迅疾、致命,李汜连挡几剑,奈何寡不敌众,眼见其中一人手中长剑向他胸口刺来,他挥剑还来不及收回,心想着,今日莫不是要命丧于此?却没想到,有人替他挡下那一剑,只见鲜血喷涌而出,那剑正中来人左肩。李汜趁黑衣人拔剑的当口,奋力一脚将他踢出丈余。接着,一队护卫赶到,片刻后黑衣人死的死伤的伤全数被擒。
李汜坐回到座位上,命人将黑衣人等的面罩除下。
“是你?”李汜惊呼。
那黑衣人的首领居然是马桀旧部,曾经是与他一同征战沙场的兄弟。
那人道:“是我。苍天无眼!今日没能取你狗命!你杀了我罢!”
李汜面露难色:“你我曾并肩战斗,出生入死,兄弟,你这是何苦?”
“哈哈!兄弟?马将军也待你如亲生兄弟,而你是怎么对他的?我们没有你这样的兄弟!你这狗贼,杀了我罢!”
李汜重重叹了口气,对护卫使个眼色,那几名黑衣人便被带出去秘密处置了。
李汜这才注意到之前替他挡剑的人还在这屋子里,便叫他上前来问话。来者是一名青年将领,是李汜没见过的生面孔。
“你是何人?”
“回将军,卑职步兵校尉颜博昭。”
李汜略微思索一下又问:“可是与驻守乐邑的颜博徵同宗?”
“颜博徵乃是卑职兄长。”
李汜满意地点了点头,颜家祖上曾是开国功臣,而后世代从军,军功显赫。他又看了一眼颜博昭左肩的伤口,道:“安心养伤吧。”
后来颜博昭被提升为偏将军,一直跟随在李汜左右。三年后,颜博昭又被派去驻守桂陵,大大小小经历了数百战,成功抵御了一次又一次外患,与其兄长一同成为了当时人人称颂的戍边英雄将领。
开元十四年春,夏侯南烈像往常一样“躲”在藏书阁里看书。自从六岁登基以来,李汜便自任监国辅君执政,期间打压贤臣、结党营私,势力如日中天、权倾朝野。夏侯南烈虽年幼,但深知其中的厉害关系,他不过是个名副其实的傀儡皇帝。
倘若有一天,李汜要废了他这个皇帝,那也是轻而易举的事。
每想到这些,心便痛一次。李汜要除,李汜当除,可,谈何容易?
且不说满朝文武多位李汜党羽,就连自己的兄弟们也都不敢得罪李汜。这身边何来担当之人?自己真真是孤立无援了,于是不得不忍受这一切,即使心有不甘,但为了母亲和妹妹,他必须忍。
想到这里,他便唤了贴身太监进来,“摆驾明德宫,朕要去给太后请安。”
他身边的小太监,名唤小乐子,年纪不大,但聪明伶俐,又从小跟随他,口风极严,是可信之人,所以他经常带在身边。
当他到达明德宫的时候,蓉德太后正在用午膳,见夏侯南烈来了,放下碗筷笑道:“烈儿该不会是被这饭香引来的吧。”
夏侯南烈几步奔到她身边,搂着她的脖子撒娇道:“儿臣怎么就觉得母后这里的饭菜要比别处好吃呢?一会儿儿臣要多吃一碗才行。”
蓉德太后笑着点了一下夏侯南烈的额头:“就你嘴甜!”便回头吩咐着让御膳房再加几个菜。
母子二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聊,其乐融融。
夏侯南烈平日里沉默寡言,只有在自己母亲面前才显露出孩子气。
蓉德太后温柔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如若什么都不争,守着这样的幸福也就足够了吧。
母子俩刚用完膳,就有太监来通报,说是李汜求见。
夏侯南烈微一皱眉,“宣。”
不多时,几个人便由一名太监引着进了明德宫正殿。夏侯南烈坐在正座之上,太后坐在他身侧,两人一齐向那几人看去。
之间为首的一人,身穿暗红色锦袍,腰间束镂空玉带,玉带左侧挂着一柄黑鞘宝剑。那人左手反握剑柄,浓眉下一双鹰目直视前方,嘴唇微闭着,一路走来颇有气势,双袖带风一脸的狂傲。但来到夏侯南烈身前还是单膝跪地,双手一抱拳,“臣李汜参见皇上、太后娘娘。”李汜身后两人也随着跪下高呼万岁。
夏侯南烈这才看向李汜身后的两人,二人均身披战甲、腰中佩剑。那位身形魁梧、五官刚毅、双目炯炯有神、蓄有胡须的便是自边境归来颜博昭,身后那俊朗少年却是没见过的,这少年有着极美的容颜,不似女子阴柔,却也眉清目秀、唇红齿白。
其实这皇宫内院,是严禁携带武器入内的,然而对于李汜,那些规矩都形同虚设。别说是武器,就是扛个弩车,怕是也没人敢说个不字。
夏侯南烈看在眼里,心中虽百般不悦,脸上却依然和颜悦色。
“不知大将军今日来明德宫所为何事?”
李汜微微一笑道:“臣此次前来,是有事要上奏陛下。”
“哦?”夏侯南烈与太后对视一眼,“大将军有事找朕,为何不去承宣殿呢?”
“臣听闻皇上在太后这里用午膳,故特转道来此。”
蓉德太后听罢说道:“大将军当真消息灵通,皇上才刚来不久,大将军便已知晓,如此可省了不少冤枉路了。”
李汜一听这话,本带笑意的脸霎时僵住。这话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不由得干笑两声,“太后所言……极是……”
坐在末座的少年本在喝茶,一听这话,险些将口中茶水喷了出来。只见他双肩抖动,似在轻咳。
夏侯南烈也强忍笑意,只是问:“这少年是谁?”
颜博昭忙起身答道:“是犬子颜凌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