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翌神情冷得瘆人,居高临下望着他,“刘凌则,你以为你自刎谢罪,朕就不会再往下追查?”
他此言一出,刘凌则泛凉的手指才蜷缩了一下,他面上尽量保持着冷静,愧疚道:“就算陛下往下追查,此事,也确实是臣所为,是臣一时糊涂,才放走了娘娘,我父兄一直对陛下忠心耿耿,他们并不知情,是臣辜负了陛下的信任。”
沈翌根本没听他多言,冷声道:“拖下去,押入天牢。”
直到在书案前坐下时,沈翌眸色仍旧很冷,宋公公连忙给他倒了杯水,劝道:“陛下息怒,他说爱慕皇后,定然是想激怒于您,气多伤身,您千万要保重龙体。”
沈翌并未喝,只淡声道:“让暗卫继续查,查一下刘婉晴。”
宋公公心中动了动,“陛下是怀疑,他是在包庇刘婉晴?”
沈翌没答,宋公公也没再追问,告罪一声,方退下。
雨下的大,直到亥时,依旧是倾盆大雨,整个皇宫都笼罩在雨幕中,廊下的宫灯也明灭不定。
沈翌又处理了一个时辰的政务,才停下,外面仍旧在下雨,雨势已然转小,雨滴顺着屋檐坠落而下,发出一声声滴答声。
他回到乾清宫时,才发现安安又来了正殿,小家伙已然睡熟,怀中还抱着一个画卷。
沈翌一眼就认了出来,这分明是他送给安安的那幅,他忍不住打开了画卷,画卷上的她,美虽美,终究只是一幅画,他将画合了起来,放到了书架上,随即就走出了寝殿。
在外伺候的小太监一愣,连忙道:“陛下还要去御书房处理政务吗?”
乾清宫的太监对他还算了解,毕竟,在过去的三年多时间里,他时常半夜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沈翌沉默了一下,才道:“摆驾宜春宫。”
小太监赶忙应了一声,让人备了步撵,沈翌道:“不必,寻把油伞即可。”
小太监应了一声,一人为他撑伞,一人则提着宫灯在前面开路,引着他去了宜春宫,饶是在下雨,皇宫的防卫仍旧很严,依然有巡逻的侍卫,瞧见皇上冒雨去了宜春宫,众人心中多少有些惊讶,根本没料到,一贯冷情的皇上对皇后娘娘竟如此重视。
沈翌来到宜春宫时,已然子时,陆莹和圆圆早已歇下,宜春宫的宫女也没料到,他会过来,连忙惶恐地请了安。
沈翌将她们屏退后,就入了寝室,雨水不算大,他身上并未淋湿,唯有靴子沾了水汽,好在鞋底厚实,里面并未进水,沈翌忍不住先去看了她们母女一眼。
陆莹睡得并不沉,这几年,她的睡眠质量一直很差,哪怕他走路没有声音,陆莹也听见了宫女的请安声,她并未起来,得知他没有囚禁她的心思后,她整个人就放松了下来。
哪怕跟他回了宫,她也只是为了安安,陆莹并不想在他跟前伏小做低,她权当自己已睡着,早在他进来前,她就翻了个身,只给他一个后背。
沈翌立在她床前,静静望了一会儿。
因为圆圆会起夜,室内亮着一盏宫灯,他能清晰地瞧见她的五官轮廓,甚至从她的呼吸,判断出了她在装睡,他心中一痛,也没责备什么,自己沐浴去了。
陆莹本以为,他离开了宜春宫,谁料片刻后,却断断续续听到了水声,声音虽不大,却实实在在是沐浴声。
她薄唇紧抿了起来,神情不由有些冷。
宜春宫放的有他的服饰,很多个夜晚,从噩梦中惊醒后,他都会来宜春宫,甚至在这儿小憩过,他换了身干净衣物,就走了出来。
因不打算离开,他只着一身雪白色里衣,并未穿外袍,他气质偏冷,哪怕刚沐浴出来,白玉似的脸上,染了丝绯红,身上的气势,依然摄人。
沈翌出来后,就走到了床头,随即便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陆莹柔软的手指,不自觉轻颤了一下,攥紧了手下的薄被,纤长卷翘的眼睫也不受控制地颤了颤。
她没动,无比庆幸罗汉床很大,谁料下一刻,男人的手臂却落在了她腰上,将她圈到了怀中。
沈翌眸色暗沉,目光一直落在她侧脸上,她轻咬了下贝齿,神情有片刻的挣扎,饶是如此,依然楚楚动人。
陆莹难以忍受地睁开了眸,声音也有些冷,“陛下怎地来了?”
第73章 心意
沈翌道:“你离京这般久, 岳父岳母也很惦记你,他们今晚想必已得知你的归来,心中必然惦记,明日雨停后, 你可将他们召入皇宫, 使者团即将抵达京城,我有不少事要忙, 无法作陪, 你可将安安喊来。”
今日他过来时,陆莹就曾试图问一下父母的事,奈何他离开得匆忙, 见他过来是为这事, 陆莹脸上的冷意才收敛一些,“多谢陛下开恩。”
沈翌心中一松, “不必与我客气,早些睡吧。”
他说完便阖上了双眸,大约是察觉到了她的排斥,他默默收回了手。
陆莹便也没再多说什么。
她之前一直在惦记安安,在床上躺了许久都没有睡着, 本以为他过来后, 她会睡不着,许是困得厉害,没多久,她竟陷入了梦乡。
章氏确实得知了此事,陆父晚上才归府, 回来后, 他就赶忙将朝堂上的事, 告诉了章氏,章氏担忧到现在,唯恐沈翌会处罚陆莹。
她一晚上都唉声叹气的,陆父宽慰道:“皇上既然这般说,就是有意揭过此事,你不必担心。”
章氏担心的并不仅仅是这一点,她最了解陆莹,她外柔内刚,最是倔强,她怕她万一哪日倔强起来,得罪陛下。沈翌贵为天子,与寻常男子并不同,就算他后宫没有妃嫔,陆莹也未必会一帆风顺,她又不由叹息了一声。
陆父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若实在担心,过两日,等她安顿下来,往宫里递个帖子。”
章氏颔首。
雨水淅淅沥沥一直没停,刘婉晴此刻也满心焦虑,她一直在等宫里的消息,然而自打兄长离开后,他的消息犹如石沉大海一般。
刘婉晴眼皮一直跳个不停,有好几次,她都忍不住站了起来,很想去父亲那儿打听一下消息。
想到兄长的牺牲,她才死死压住心悸,事已至此,她再后悔也晚了,唯有等,她若不管不顾地去求父亲,她只会彻底暴露,她不敢赌。
有人夜不能寐,有人睡得却很香,圆圆四仰八叉,睡得很熟,她直到寅时才被憋醒,平时都是娘亲喊她起来,她形成了习惯,到点娘亲没喊她,她也憋醒了,小丫头揉揉眼睛,迷迷糊糊坐了起来,她正欲拉一下娘亲的衣袖,就见父皇对她“嘘”了一声,圆圆睁圆了眼睛。
下一刻,沈翌就伸手将她抱入了怀中,圆圆彻底惊醒了,下意识搂住了他的脖颈,反应过来后,她才又揉了揉眼睛,还以为自己瞧错了。
她茫然发呆间,沈翌已经将她抱去了净室,圆圆想喊娘亲,却见父皇又“嘘”了一声,圆圆没舍得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