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放到床上,他就醒了,眼睛半眯半睁地看我,口齿不清地喊我:“秦先生……秦岳……”
我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嘴角,那一晚留下的伤痕已经不见了。
或许是他藏得好,不想让我看见。
这次纪之楠主动多留了几日,帮忙照顾躺在床上的父亲。
父亲是被气出病来的,秦魏海和秦魏峰争华晟地产争得头破血流,我也掺了一脚,本以为父亲无暇注意我这边的动静,谁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魏萱在背后推了我一把,最后让我一个人背了锅。
我步步为营到今天,却栽跟头在这个女人身上,着实不甘心。
晚上回家,纪之楠跟我絮絮叨叨地说在医院的事情。书房那晚之后,他在我面前放松许多,笑容也多了不少,可我现在没有心情听。
两天后纪之楠回组,走之前把几份文件交给我,打开一看,是转让书,他把纪伯父在结婚时给他的公司全转到了我名下。
“我走啦。”他说着往前凑了凑,又想到什么似的退回去,小声说,“别不开心啊。”
我把他送到机场,他不要我下车,自己拖着行李箱往航站楼走。
不长的一段路程,他回头向我挥了五次手。
直到看不见他的背影,我把那几份文件拿在手上翻看,在车上坐了很久。
能为我增添助力的东西已经到手,纪伯父对我没有设防,等我慢慢动手将纪家其他产业吞并掉,可以把没有利用价值的人送走了。
可是想到这里,我居然没有觉得很开心。
第62章 番外一 渣攻回忆录3
纪之楠拍完戏回来清闲了很久,我每天回去他都在家。
本来以为他是没有新戏要拍,有一天回家,他没出来迎我,到楼上房间没关,我听见他在讲电话:
“真人秀?要到处跑的啊……算了吧,我想在首都待着……偶像剧?不接,拍了也没什么意思……我得留在家里啊……”
原来他不是接不到工作,而是为了我。这让我有些不安,可转念一想,娱乐圈那么乱,在家待着也没什么不好。
我一天比一天忙,有时回家很晚,有时干脆睡在公司,纪之楠每天都给我准备饭菜,后来发现我不喜欢他在公司露面,就让家里司机送。
虽然我觉得他多此一举,公司有食堂,写字楼周围也有不少饭店,但我没有阻止他这个行为。他做饭一般,泡咖啡、做果茶却有两下子,我渐渐开始不喝助理泡的咖啡,习惯了喝每次送过来都还冒着热气的饮品。
纪之楠给我准备的饭菜讲究营养搭配,荤素合理,他自己的饮食却乱七八糟。
有天我难得早回去,一进屋就闻到浓烈的香精和廉价的油腻味,他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穿着正装出来迎我,目光躲闪,嘴脸还有没擦干净的油渍。
平时在家他都穿居家服,难得见他穿成这样,我首先注意到的是他空荡荡的裤管,还有比从前更细的腰,再往上看,原本有些婴儿肥的脸颊也往里凹陷许多。
记得他上次在家里偷吃垃圾食品,晚上闹肚子折腾了一宿,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他,不给他正经饭吃。
我有些不高兴,对他说:“以后不要再吃那些。”
他愣了下,抬胳膊嗅了嗅,然后垂眼低声道:“好。”
纪之楠对我的要求从来没有说过“不”字。
我一边享受他的逆来顺受,一边又觉得他这样太没主见;一边嫌弃他整天在家无所事事,一边又想把他圈在家里,最好哪儿都别去。
这种相互矛盾的古怪想法早就露出端倪,可我是在别人的点拨下,才意识到这有多不对劲。
那天和其他公司谈合作,对方代表席间说到最近入股一家娱乐公司,由于不是第一次合作,我和他已经很熟,算是半个朋友,他想卖我人情,说手上有一部名导的电影正在选角阶段,问我家里那位有没有意愿参与,他可以帮忙引荐。
我想都没想就拒绝了,那位朋友看着我,意味深长地说:“秦总对家里那位果真爱护得紧,也是,哪个有本事的男人希望自己的另一半整天在外面抛头露面呢。”
他这番话如同一击重锤,敲响了我脑袋里的警钟。
我对其他任何人都没有过这样的情绪,自私,病态,想把他捏在手心里,让他只听我一个人的话。
散席后我去卫生间用冷水冲了把脸,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我开始害怕,遗传精神病这种荒谬的念头都出现在脑海中。
从看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他是不一样的,被他那双黝黑的眼睛看着,好像整个人都要被吸进去了。
我讨厌这种感觉。
我要远离他。
纪之楠是真的傻,完全没有察觉我的回避。
无论多晚,只要我推开家门,他一定在客厅里等我。有一次我应酬到凌晨两三点,他还蜷在沙发上,结果第二天就发起烧来。
我让他以后不要再等我了,他抱着毯子说:“反正我在家也没事,你就让我……”
我打断他:“不需要,你管好自己。”
我不喜欢他,自然不会包容他,他没有资格在我面前提要求。
他被我的话噎住,过了好半天才说了句“早点睡”,然后把毯子放在沙发,独自上楼去了。
入冬后,工作更加繁忙,早出晚归成为常态。
我跟纪之楠分房睡,晚上他听话不再等我,白天却起的很早,吃早餐是我和他一天当中唯一能碰面的时间段。
12月末的某一天,纪之楠在餐桌上问:“元旦要去你家过吗?”
语气中竟带着期待。
他很少在吃饭时跟我说话,我抬头看他,发现他比从前更白了,脸颊上全无血色,皮肤在窗外阳光的照射下竟生出些透明感。
我不禁皱眉,在家待着分明没有拍戏辛苦,怎么一点肉都没养出来?
鉴于他这个要求并不无理,我答应了。
我以为他是一个人在家待着无聊,想找人说说话,结果他到了秦家依旧是闷不吭声,坐在边上听别人说话,脸上带着淡淡的笑。
下午吃过饭,准备回去时到处找不到他,阿姨说楼上暖气足,他可能上楼去了。
我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这里许久没人踏足,空气中都飘着久积灰尘的味道。
纪之楠趴在我的书桌上睡着了,面前放着我高中时的笔记本,扉页龙飞凤舞地写着“秦岳”两个字。
他头发有点长,盖住纤长的睫毛,发尖随着呼吸轻微颤动,像掩盖着展翅欲飞的蝴蝶。
我突然有一瞬间的慌张,怕他就这样飞走了。回过神来又觉得可笑,他怎么会走呢。
从秦家出来,我顺路带他去剪头发。
理发的造型师对他黑亮的头发赞不绝口,说跟他眼睛的颜色特别配,又问他是不是明星,好像在哪里见过。
纪之楠笑着说你猜啊。
回去的路上,他小声地哼歌,手指在膝盖上敲打节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