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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秋雪致万里船(4)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啦。”

“没事儿,多着人稀罕咱们千里呢,” 禾仔把手上的泡沫冲干净,“过来,哥给你看个东西。”

梁千里伸头,是一沓厚厚的报纸,切得方方正正。

习字早期不宜用宣纸,报纸的酸碱性和韧性不容易晕墨,他正愁去哪儿收集那么多报纸呢!

梁千里激动道:“都、都给我吗?”

禾仔笑:“不然我用它来给灶台起火吗?”

梁千里突然握住他的手,郑重表态:“禾仔哥,以后我每天帮你把牛奶送给便利店的多多姐吧!好吗?”

禾仔心事被戳踹,脸色一变:“别瞎说,人小鬼大。”

“不打烊” 离家里没多远,步行二十来分钟,梁千里走在中间,两边手一边拉着梁本清一边拉着许子娟,三人慢悠悠地晃荡回家。

亮汪汪的月光照了一路,梁本清和许子娟不知因为什么事又拌起嘴来,梁千里没听懂。

许子娟阴阳怪气地呲老头子:“照你这么说,李家那小子小没考上就叫毁啦?现在都什么时代啦?还唯读书论!老古董!”

梁本清 “嘿” 了一声,不服气道:“许老师,亏你还是个人民教师,这我就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了,现在什么时代?知识的时代,我不是说不读书就没出路,可没读书就是容易吃亏走弯路嘛。”说着又低下头晃晃了梁千里的手臂:“咱们千里可要好好读书啊,你要是敢学你小李哥不读高中就去打工,阿公可饶不了你。”

许子娟翻了个白眼:“扑街噢!跟你这个老古董说不通!”

啊这…… 梁千里无语,现在他们学前班里的男生女生都不这么吵架了。

他叹了口气,挣开左手,蹲下捡拾脚边的紫荆花。

花瓣的淡紫色还鲜嫩光泽,叶筋脉络清晰,根部沾着夏夜里的露水,应该是刚刚从树上掉落。

梁千里托在手心里打算送给许子娟,想了想,还是笑眯眯地给了梁本清。

梁本清怔了怔,懂了,接过那朵花,咳了咳,递到许子娟面前:“行叭,许老师说得也没错,是我目光短浅,许老师赏个花也赏个脸吧。”

原本还被气得上头的许子娟被这爷孙俩弄得哭笑不得,接过花别在梁千里耳根上:“戴着,不许拿下来。”

“……”,梁千里自己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惹得梁本清狂笑不止。

许子娟没空天天送梁千里进城,好在李觉晓她们家是开点心店的,李涛每天早上开一辆面包车进城里送货,可以顺便接送梁千里。

李觉晓打着哈欠下楼的时候,梁千里已经在她家客厅整装待发。

李觉晓拨了拨狗啃的短发,眼睛困得睁不开:“梁千里,你笑我?”

梁千里捂着嘴乐:“你叫什么李觉晓嘛,叫李春眠得了。”

“就你会背诗!” 李觉晓哼了一声,把她们家新买的录音机开到最大,“欢迎收听港音龙虎电台劲曲榜,今日主播和大家分享薛凯——”

上了车,李涛给他一牛皮纸袋。

是店里的招牌凤凰流沙包和大树菠萝包,他们家的粤式点心很受省城各家早茶酒楼的欢迎。

梁千里眼饥肚饱:“谢谢李涛,我出门前吃过肠粉了。”

加了叉烧和两个蛋,梁本清自己蒸的皮,又软又糯,嵌着酥脆的叉烧和金黄色的鸡蛋,葱花一洒,酱油一浇,梁千里自己一个人能吃三条。

李涛:“没事,课间饿了吃,这个馅特别足。”

梁千里收下。

李涛同他闲聊:“城里上兴趣班累不累?”

其实挺累的,书法班收费贵,但练习的时长和质量是等价的严苛。

梁千里:“还行,李觉晓呢?她练武术的应该更累吧?”

李涛 “嗐” 了一声:“那疯丫头,也就上学前让她耍一下,不过现在社会这么乱,啥人都有,女孩子学个防身的保护自己,也挺有必要。”

梁千里点头称是,后来就睡过去了。

从笔画练到永字八法,梁千里花了大半个月时间,期间并没有再遇见过高阶班的那几个人,即使两个教室就在隔壁。

据说是庞正山大师讲学归来,高阶班全员进入一级戒备状态,心最野的林霜影也安分起来。

梁千里也没有交上什么别的朋友,除了隔壁桌的郑晓飞偶尔过来搭话。

大城市的小孩独立性很强,都喜欢独来独往研究自己的事情,不爱扎堆。

教室中午开放让学生留下来休息,但不回家吃饭午睡的也只有梁千里一个人,他经过长廊的拐角,撞上打架的。

“你狂什么?击剑班的了不起是吧?”

“你家那么有钱借几个给我们花花怎么了,又不是不还你——”

萧厉从头到尾一声不吭,三个人扭打在一块,即便他动作又狠又猛,还是因为年龄和体格的悬殊逐渐落于下风。

小孩子的恶是直接而没有顾忌的,梁千里甚至听到打火机 “咔嚓” 的声音。

他立刻将手里的水瓶往地上一摔,金属发出 “哐啷” 巨响,扭打成一团的三人组停了手。

梁千里躲在墙角对着空气张口就来:“老师,您还没回去吗?”

两个年纪大的狠狠勒了一把萧厉的衣领,压低声音说:“下回等着。”

梁千里估计萧厉这么骄傲个人应该不想让人瞧见自己这么狼狈一面,刚想捡起瓶子悄悄遁走,就听对方喊——

“出来。”

男孩子站在花树下,一张漂亮的脸有些狼狈,嘴角被划破,但不严重,只是手背和手指上几痕被烧到的皮肤刺眼。

梁千里忽然感到愤怒。

梁本清每天晚上准时收看的八点档 TVB 武侠剧没白费,里边的路见不平江湖大义算是在小孩儿心里生了根发了芽。

他只字不提对方被打的事,只是拉过他的手看了又看,蹙紧眉:“你手受伤了。”

受了伤,萧厉脊背依旧撑得很直,表情也淡,好像被打的人不是他。

“嗯。” 应完也不管伤口,一双黑眸直直看着梁千里,好像这个问题是谁发现的就归谁解决。

“……” 行吧!梁千里挠挠后脑勺,“等我一下。”

他钻进花坛里摸索半天,居然真的有芦荟。

得亏他平日成天跟着吉叔上山找食材,常识比这个年纪一般的小孩子都丰富些。

萧厉微抬着下巴,梁千里无从下手,想了一秒,还是先细声询问:“可以碰你一下吗?”

毕竟是公主。

他听到过林霜影开玩笑喊萧厉萧公主。

这是什么问题,萧厉想笑,嘴角抽痛,便只是 “嗯” 一声,沾着不动任他摆布施为。

梁千里白嫩的手指很软,芦荟气味清甘,敷在伤口上凉丝丝的。

萧厉抽了一口气,梁千里紧张道:“弄疼你了?”

萧厉:“没有。”

梁千里手上的动作还是轻了很多:“好了,这是应急的,回去还是要再开专门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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