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跃对周封道:“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阿钦明显因为学霸生气着呢,你还提他。”
“又怎么了?”周封挠头,“不会是因为作业没写完,怕被学霸批评吧哈哈哈哈哈。”
他一笑,其他两人也跟着拍腿大笑。叶钦听了更加恼火,抬脚踹了下茶几:“笑个屁啊。”
他们几个平时在一块儿玩得随便,互相也开得起玩笑。刘扬帆敏锐地发现叶钦每次动真肝火都是为了程非池,叼上一根烟点燃,边吐烟圈边道:“话说阿钦你打算什么时候甩了他?”
听到这句话,坐在边上事不关己的孙怡然忽地扭头往这边看,叶钦自己也愣住了。
“哎呀该甩的时候自然会甩嘛。”周封生怕好不容易凑到一块儿的朋友吵架,打圆场道,“钦哥还没玩够呢,你管这么多干嘛?皇帝不急太监急。”
赵跃也搭腔:“就是,阿钦已经成年了,呃,至少身份证上。他自己有数,咱们就别瞎操心了。”说完掰着指头一算, “不过没想到咱们钦哥这么长情,这都一年多了吧?还没腻呢?”
叶钦最烦有人拿他年纪小说事,尤其是这话题还带上程非池,弄得他好像成了个耍人不成反而把自己搭进去的天字第一号傻瓜,当即便反驳道:“腻了,早腻了,过完年就甩了他。”
赵跃:“阿钦真是心善,还想着让学霸过个好年。”
“此言差矣。”周封想起有趣的事,眉飞色舞道,“想当年钦哥送学霸的第一件礼物,里头就暗藏玄机,要是学霸知道了估计得当场暴毙。”
“哦?”刘扬帆来了兴趣,“什么玄机?”
叶钦对周封提起这事给自己撑场面表示满意,昂起下巴得意道:“他以为我在里头写的都是情话,当我真要追他,不仅打开看了,还拿着来找我说愿意跟我交往。”
周封给大家科普了叠的纸星星里面混着一句骂人的话的事,赵跃笑得前仰后合:“阿钦你胆子够大的,就不怕他刚好翻到那张?”
“我怕什么?本来就是耍他玩,又不是求着他跟我交往。”
当时叠星星的叶钦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这话说出来一点不心虚。
倒是刘扬帆瞧出他口不对心,意味深长道:“那你还戴着这戒指?”
指的自然是程非池送的那枚卡地亚。心里憋不住事的叶钦在收到戒指的当晚就拍照发到朋友圈去了,一众好友都点了赞留了言,周封还问他是不是被学霸求婚了,叶钦不敢在朋友圈里回,私下小群里说这戒指是学霸打工几个月买的,不晒一下不合适。
言语中充满“快瞧瞧他多爱我我把他吃得死死的我真棒”的炫耀意味。
如今却是?N瑟不起来了。两人一个多月没见面,主动放下身段叫他来接机他都没来,手上这枚戒指怎么看怎么碍眼,叶钦愤愤地抬手将它摘下,往桌上一扔,金属敲击玻璃发出当啷一声脆响。
“哟,不要了?别介啊,好歹值万把块钱,能在这儿消费一瓶酒呢……欸,这是真货还是假货啊,可别是个高仿的。”
赵跃倾身想把戒指拿过来看看,被叶钦抢了先。他不想让别人碰这戒指,瞄准桌上的敞口杯,像扔飞镖一样掷进去,杯口溅起水花,戒指很快沉入浑浊的液体中,不见踪影。
赵跃吹口哨,刘扬帆鼓掌:“干得漂亮。”
叶钦盯那盛着饮料的玻璃杯看了一会儿,从鼻子里轻哼一声,别开脸道:“破戒指就一颗钻,寒碜谁呢。”
话音刚落,坐在对面的孙怡然腾地站起来:“这样糟蹋别人的心意,你……你们太过分了!”
周封无所谓道:“既然送给钦哥,那就是他的东西,他想怎么处置都行啦。”
孙怡然满脸不可置信,望向叶钦时的眼神尤甚,见他梗着脖子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头一回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心中无比失望,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和包便要走。
除了叶钦,其他几个人都去拦,被铁了心要走孙怡然用高跟鞋的跟踩得嗷嗷叫,一个都没把人拦住。
孙怡然气冲冲地走到外面,把门摔得震天响,边穿外套边往电梯口去。
刚走两步,冷不丁撞上一个人,她抬头看清那人的脸,瞪大眼睛捂住嘴巴,手上的包都掉在地上。
程非池是被会所楼下的服务生带上来的。
这里的工作人员训练有素,眼力极好,他先前只来过一次,就有人认得他是大少爷的朋友。毕竟那个包厢是刘扬帆专用,进去过的人不多。
到楼上也没通传,这里的规矩是除非客人有要求,不然服务生绝不能轻易打扰,带他上来的人给他指了路便离开了。
包厢门虚掩着,留了一条缝,程非池本想先敲门再进去,听见里面正在高声讨论与自己有关的话题,手在门板前不到三公分的地方顿住,然后不知不觉就听了全程。
本该听完立刻离开的,若不是愣神太久,也不会在这里遇见从里面出来的孙怡然。
孙怡然显然十分慌张,捂着嘴的手半天才放下,看看紧闭着的包厢门,又看看程非池:“你、你都听到了?”
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程非池反应了许久。他微微点了下头:“嗯。”
孙怡然整个人都混乱了。她没遇到过这种事,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扭头看包厢门,思考该敲门让叶钦出来说清楚,还是该帮他一把,赶紧把程非池带走。
程非池不知道她脑内的天人交战,迈开步子径直往电梯方向走。电梯正在往一楼下降,他看了一眼显示屏,调转方向走楼梯。
孙怡然忙跟上去,幸而程非池脚步不算快,她一边追还能一边说话:“我、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
程非池垂着眼看地面,脸上没什么表情,又低低“嗯”了一声。
“叶钦他也一定不是故意的,”孙怡然见他还听得进去话,接着道,“我回头好好劝他,你别……别难过。”
双脚踩在最后一级大理石台阶上,程非池定住脚步,孙怡然也跟着站定。
她从程非池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疑惑不解,眨了下眼睛又看不见了,深琥珀色的瞳孔中唯余空漠的木然。
程非池缓慢地摇了一下头,意识到这动作可能会产生歧义,开口道:“不用劝他。”沉默几秒,又补充一句,“我没事。”
夜里九点半,首都的街道依旧车水马龙,喧闹繁华。
临近春节,家家户户都在置办年货,程非池经过一个超市门口,看见拎着大包小包从里面出来的一家三口,目送他们上了出租车,又盯挂着大红中国结的橱窗看了会儿,才继续往前走。
他早已习惯快节奏的生活,平时哪怕在去打工的路上都不愿浪费时间,在心里盘算这个月的生活开支,或者下个月如何再增加收入之类的琐事。此刻他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突然的空闲却让他更加迷茫,连自己要往哪里去都不知道。
在站台等了十多分钟,上了一辆城际公交。这是去往市郊的最后一班车,车上人不多,程非池在最后排的角落位置坐下,偏头看窗外,车里车外仿佛被这一扇窗分隔成泾渭分明两个世界,窗户的那一头是暖洋洋的热闹,这一头是冷冰冰的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