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君后失宠了(32)+番外
他拎着酒壶与小杯,不急不缓地自斟自饮,仿佛在思考,又仿佛在预备。
雷声起,姜宣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姜守把小酒杯捏在指尖,平静地说:“一切就绪,今日行动。”
然而姜宣却从他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忧。
“哥哥还有顾虑?”
“不是顾虑我们。”姜守放下酒杯,皱眉看窗外的雨势,“而是总觉得要出别的乱子。”
“什么乱子?”
姜守摇了摇头,起身道:“直觉罢了……不管了,先办咱们的事,我这就去见陛下,你在此等候,一个时辰后不见我,你就换上这个,依计而行。”
他从茶桌底下拾起一个包袱扔给姜宣,转身跳出大开的窗,快步走进雨里。
姜宣跟到窗边,只见姜守犹如一只夜鹰,在雨中“唰”地一掠,跃过高高的宫墙。
打开包袱一看,那是一身宫中侍卫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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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威殿。
白玉弓扶着披了毛领大氅,面色仍见虚白的季恪向外走。
銮轿在殿外等候,按先前提议的,季恪今日将前往京郊温泉行宫养病。
刚刚登轿,一名侍卫从雨中快步而来,单膝跪地。
“禀陛下,大将军求见,说有要事禀奏。”
季恪蹙了下眉,白玉弓迅速瞥他一眼,进言道:“陛下,雨天路难行,行宫远在京郊,不便耽搁。”
季恪思索数息,突然一按扶手站了起来:“宣他进殿,尔等退避。”
白玉弓低垂的眼眸一顿。
这个尔等,看来是包括他的。
第27章
殿门一开一关, 瓢泼大雨的浓重潮气随风卷进来,湿淋淋的姜守单膝跪下,身上的水连珠似地往下滴。
“微臣失仪, 弄脏了陛下的地方。”
季恪坐在御案后, 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大将军单骑闯宫都不怕,无视圣旨突破圈禁也不怕,却怕弄脏了朕的地方?”
姜守一听, 忙双膝跪地,伏身不起。
压抑的沉默。
许久后,季恪抖开大氅, 右手转动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有什么事, 说吧。”
姜守眼眸低垂, 坚定道:“臣请陛下开恩,废了宣儿,放他离宫回家。”
季恪陡然火起:“一国君后,当初是你说封就封,如今又想说废就废?”
“臣惶恐。天下事皆由陛下做主, 当初也好如今也罢,臣皆是请求。当初……是臣自作聪明,如今自当一力承担。”
“一力承担?怎么承担?”
“任凭圣意。”
姜守语调堂堂, 语气诚恳, 其中果断带着一股令人不得不信服的意味。
而正是这种堂而皇之彻底激怒了季恪, 他拍案道:“姜卿, 你应当知道,单你无诏上京冲破宫门这一条, 朕就能要了你九族的性命!”
姜守按在地上的双手攥成拳,隐忍道:“臣的九族, 不过臣与弟弟两人。”
“别再提你那弟弟!”季恪大怒,扬手掀了御案上的奏折,“入宫以来,他没大没小胡言乱语胡作非为,施以巧计玩骗朝臣逃出宫去,甚至曾经药害朕躬!他做过多少不合规矩的事?朕皆全数包容!还有你!你罪犯滔天,如今却毫发无伤地在这里跟朕讨价还价!朕对你姜氏可谓荣宠已极!但你们呢?!”
“陛下……”
“朕是天子,三宫六院本是应该,何况眼下只有一个阿玉?只是一个阿玉,你那弟弟便无理取闹不能相容!从前你说他乖巧懂事,可这些日子以来,朕千瞧万瞧,实在没瞧出他乖巧懂事在哪里!”
姜守听得痛心,盯着地面的双眼微微发红:“陛下,宣儿他只是……过于一心一意地对待陛下,更以为陛下也一心一意地对他……都是臣的错,是臣胡乱揣测圣意!求陛下明鉴!求陛下看在臣曾有微末之功,宣儿也曾尽心服侍的份上,放他一条生路,只惩治臣便是!”
季恪眉头紧皱,越听越不可思议:“你的意思,废了姜宣是放他一条生路,在宫中做朕的君后,则是死路一条?”
“臣绝无此意,只是想说宣儿他……不适合做这个君后。”
“哦?”季恪睨向案下,冷笑一声,“当初卿极力举荐,话里话外可不是这样说的。”
二人针锋相对,谈判陷入僵局。
雨更大了,天色昏暗,明明是早晨,殿内却一派黄昏之意。
突然季恪叹了口气,说:“你回去吧。”
暗自计算时间的姜守一怔。
季恪闭了眼睛靠上椅背,疲惫而笃定地再次说道:“回去。”
姜守缓缓站起来,捏着拳头转身,一步一步向殿门走去。
此时衣裳已经半干,出了殿门,他会重新淋得湿透,但袖中响箭不会,那是军中所用的报信之物,不惧任何风霜雨雪。
来前姜宣嘱咐他尽量不要做绝,一是为后续方便,二是着实不愿。
他被季恪深深伤害,却仍不愿反过来伤害季恪,他太善良了。
身为哥哥,绝不能让这样善良的弟弟再受一丁点儿委屈。
姜守眼中锐利之光一闪,正欲快步离开去发信号,身后的季恪突然猛咳起来,声嘶力竭,连续不断,仿佛整个胸膛都要被冲破了。
姜守一顿,过往种种冲进脑海,两种心思再次纠缠,他决定做最后一次努力。
他侧过身,余光望着正艰难咳嗽的季恪,缓声说:“陛下,今日之请本是微臣在闯宫那夜就要说的,之所以等到今日才说,便是因为微臣相信陛下。相信陛下盛怒之后,定会细细思量,做出最正确的决断。微臣和弟弟皆是性情冲动的莽人,但陛下不同,陛下正直沉稳,心怀仁恕,这亦是微臣当时效忠陛下的原因。”
季恪难以言语,只是咳个不停。
姜守快步走回去为他拍背。
离得近了,他发现季恪脸色很差,精气神大不如前,陡然意识到,或许季恪对姜宣……
但这已经没有意义了。
帮季恪平顺了气息,姜守说:“陛下清减了,记得臣上次面见陛下时……”
正是登基后不久,虽不见喜形于色,然君临天下之势,已有年轻雄主之意。
姜守在案前倒了杯水:“那日酒宴,陛下许过臣一个恩典,无论臣求什么,陛下都会答应。”
接过茶杯的季恪一顿,垂下的眉眼皱了皱:“是,朕曾许给你一个天大的恩典。那日朕并未喝醉,给你那样的恩典也绝非一时兴起,而是因为你理应受赏。朕当时就想好了,除了皇位,这世上没什么不能给你,哪怕改祖制,封王封地亦无不可。你谢了恩,说一时间不知该要什么,朕便允你什么时候想好什么时候开口。如今你果然开口了,不是封王封地,却比封王封地更加……”
姜守再次跪下:“臣谢陛下厚恩,万死不足以报。”
季恪的脸上露出了一抹极为凄凉的苦笑。
片刻后,他放下茶杯,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姜守要扶,却被他阻拦。
他独自走到窗边,隔帘看窗外的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