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季怀宸毫无道理的质问和对白炀盲目的偏袒，江寄月选择沉默以对，他在季怀宸的声音中缓缓挺直腰板，下颌线绷到极限，衣领下的白皙皮肤可见清晰的血管，只有在光下才能看清的细小绒毛竖起，仿佛在无声地向季怀宸宣战。

季怀宸：“你明知道家人是炀炀最不想提的话题，你明知道他在白家处境艰难，你怎么能用这件事刺激他呢？你又不是没看过他为家人难过的样子……”

“家人是白炀避讳的话题，那白炀有想过，我也不喜欢谈及这个话题吗？”江寄月冷冷扫视季怀宸的脸，他从没那么仔细观察过季怀宸，眼前这张脸比记忆中的青涩许多，也陌生许多，此刻完全变成了一张陌生面孔，他跟季怀宸相处了那么多年，可以说，季怀宸是比亲人还要熟悉的存在，可他现在才发现，他和季怀宸从没真正交心过。

“白炀买热搜黑我舅舅，黑江容的时候，就没想过祸不及家人吗？”

季怀宸：“你为什么会觉得热搜是炀炀买的？炀炀跟我解释了，那些都是他对家想整垮他弄出来的，你也跟那些网友们一样，信了这些？”

江寄月懒得跟冥顽不灵的季怀宸解释这些一想就能明白的事情，季怀宸的心一直偏向白炀，不管他怎么解释都无济于事，那他没必要白费口舌。

等他说的口渴了，说不定季怀宸会为了惩罚他，故意不让他喝水，受伤害的又会是他。

季怀宸讽刺一笑，眼里带着让江寄月啼笑皆非的不可置信：“你没话说了吗？证明我说对了？”

江寄月：“……”

只要不谈舅舅他们，江寄月能做到沉默和不解释。

季怀宸笑了，他深吸口气，口吻满是哀伤：“江寄月，你怎么变成这样了？你不是会做这些事的人。”

江寄月：“……”

江寄月往椅背上一靠，接收着季怀宸毫无道理的指责，这些话已经伤不到他了。

如果沉默能让季怀宸稍微冷静一点，他愿意被季怀宸误会，最好季怀宸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季家，两人就此断得干净。

季怀宸话锋一转，突然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履行合同吗？”

江寄月看向季怀宸，用目光代替回答。

季怀宸：“刚才，炀炀跟我告白了，所以，我们的合同生效了。”

江寄月眼里闪过惊讶，却找不到一点伤心难过。

白炀竟然跟季怀宸告白了？

白炀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这问题暂时得不到答案，让江寄月高兴的是，他没花多少力气，就能拿到那么多钱。

季怀宸唯一的优点就是信守承诺，幸好，季怀宸还没丢失这一优点。

然而，他没高兴一会，季怀宸又说：“钱我会给你，但是，得等白炀澄清后，我才会给你。”

江寄月：“……”

他话说得太早，这唯一的优点也没了。

-

江寄月后悔跟季怀宸回去了，他不该见钱眼开，相信这个时候的季怀宸会善待他。

他刚下车，就被保镖带着回了房间，季怀宸让人搬走了他房间内所有的电子设备，虽没将他的房门反锁，但派人24小时守在门口，只为了监视他。

季怀宸说，只要他愿意承认是他故意刺激白炀，他就能从这个房间离开。

江寄月气极反笑，如果这件事放在上辈子，他一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帮白炀解释，但现在，他满脑子想的都是时烬那一句——

我们的哥哥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

要他承担没做过的事情，还要逼他向白炀道歉，帮白炀澄清？

他没那么好心，也不会再委屈自己。

这是他第一次向季怀宸反抗，而且绝不认输。

-

“江寄月还是没松口吗？”季怀宸疲惫地坐在沙发里，满脸的倦容被大掌挡住大半，太阳穴被他的手指揉得发红，杏黄暖光之下，他的眉眼始终被一层厚厚阴霾覆盖着。

“没有，”管家斟酌再三，委婉提醒道，“少爷，江少爷已经一天没吃饭了。”

季怀宸：“才一天而已，又饿不死他。”

嘴上这样说着，其实心底已经有了点心疼和不舍。

管家是看着季怀宸长大的，擅长察言观色的他立刻就发现了季怀宸的想法，他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却不敢再提醒什么。

季怀宸正在气头上，说多错多，他现在说的话只会给江寄月增添负担罢了。

同样的，管家也是看着江寄月长大的，两位小少爷认识了十几年，两人从没真正意义上的吵过架，平时的小吵小闹在他看来，是季大少爷单方面的无理取闹，江寄月总是沉默以对，默默忍受季大少爷的脾气。

任何人都不是没有感情的生物，江寄月再成熟再会忍耐，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管家看得出来，这一次，江寄月是真的被惹怒了，而且看江寄月的态度，不像季大少爷平时的小打小闹，是真的下定决心，要与季大少爷划清界限了。

管家是真心疼爱江寄月的，因此，明知道江寄月的决定会让季怀宸伤心，他也没有提醒季怀宸。

因为，他也觉得，离开季大少爷，对于江寄月来说是解脱，江寄月在这个家过得并不开心，他希望江寄月能开心。

“陈伯，白炀他、他跟我告白了。”季怀宸放下遮着脸的手，脸上没有想象中的欣喜。

季怀宸的喜欢非常坦荡，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喜欢白炀，家里的管家和佣人们当然也知道，因为季怀宸没有哪天不提这个名字的。

管家有些讶异，语气依然平静：“这是好事不是吗？您等这一天，不是等了很多年吗？”

“是啊，是好事……”季怀宸喃喃自语。

可是……

他喜欢了白炀那么多年，千方百计想要跟白炀诉说心意，他没想到有一天，白炀会主动跟他告白。

那瞬间，除了高兴和错愕之外，还有一股陌生的情绪——怅然若失。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执着追求白炀，保护白炀，白炀一有危难他就会奔向白炀，渐渐的，他已经麻木习惯，保护白炀和追求白炀似乎成了他生命里很重要的事情，变得跟吃饭喝水一样，成为了本能。

冷静下来后，他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心境变化。

就好像是悬在心头那么多年的大石突然卸下，没有了遗憾一样。

他从没想过跟白炀在一起后该做什么，也从没幻想过两人恋爱时的场景。

这是为什么？

静音的手机屏幕从刚才开始就不断亮起，季怀宸看到了白炀的名字，却没在第一时间拿起手机，回复白炀的消息。

这也是他头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忽视了白炀，他现在脑子很乱，根本无法思考，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逃避白炀的想法。

难道他真的像网友们说的，是个喜新厌旧，得到东西就不想珍惜了的渣男吗？

“少爷。”管家喊了好几遍，季怀宸才回过神来，管家提醒道，“您的电话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