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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系统不让我爱(123)+番外

从前总觉得源瑢随和可亲,讨人喜欢,源琛则既不讨喜,甚至还令她因生畏而生厌。此时此刻,太上皇后头一回感觉到了这个讨喜的小儿子也很可怕,这副笑容可掬的面容之下,隐藏着的心思怕是要比源琛恐怖数倍。

原来时不时便觉得,皇位不如给了源瑢呢,如今她才看出,若真是那样,源瑢能放过源琛么?到时若真见他要对源琛下手,自己又当如何?真到那时,源瑢还会顾忌自己这个母亲的看法么?

心底寒意阵阵,冒出一个恐怖想法:说不定,为了永绝后患,源瑢都会对我下手……

不会不会,太上皇后急慌慌地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源瑢想要谋取皇位,这再正常不过,但这二十几年的母子之情怎可能都是假的?她决不能相信。

不信归不信,将来这份母子之情能有多大的力道,是否这能护得住源琛,她也殊无把握。

平生头一次,太上皇后感到如此地苍白无力。

表面看来,眼下最从容的人非潭王莫属。但他的从容也没能持续多久。

“逃走了?”潭王挑着眉毛,唇畔带笑,仿佛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五层楼阁之上,房间中跪了四名仆妇,个个面如土色,栗栗危惧。床上的绸缎单子被掀了起来,露出下面已被撕得破烂不堪的床褥。

潭王走到窗口,探手拎起一根拴在窗框上、垂到窗外的“绳子”。那其实是用撕成条的床褥单子以四股麻花辫的样子编成的长长一根,竟从五楼窗户一直延伸至接近地面。

潭王抻上来一截,两手拽了拽,还真是结实得很。

透过窗户清晰看得到不远处的围墙,长史钟正站在一旁报道:“围墙上已见到了攀爬的痕迹,看样子是拆下幔帐钩绑作飞爪,爬上去的。定是深夜之时动的手,才未惊动守卫。”

飞爪?潭王笑得很是古怪。

看起来最难的事,有时也是最容易做到的事,就因为谁都想不到。潭王府的防范一点也不疏松,想要不惊动巡逻守卫爬下五层楼,再爬出围墙,一定经过了多日对岗哨行动规律的观察拿捏。而这对于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而言,还并非最大的难关。

一仆妇低低辩解:“王爷明鉴,是我等疏忽,没发现那姑娘有着神智,但谁能想得到,她一个娇娇弱弱的姑娘家,竟有本事从五楼攀着绳子爬下去啊。”

守在她侧后的侍卫狠狠一脚将她踹倒:“你还敢嘴硬!办砸了王爷交代的差事,要你死上十次八次都不嫌多!”

四个仆妇连连哭着求饶。

“她说得也没错,谁能想得到,她竟有本事从五楼爬下去啊。”潭王动作轻巧地丢下绳子,说话时仍是面带笑容,没再看仆妇一眼,转身朝外走去,“都处置了罢。”

仆妇们本还心头一松,闻听最后一句立时大惊失色,再想哭求却被侍卫们塞住了嘴巴。

出了一楼门厅,潭王迎着冬日朝阳,手搭凉棚朝楼上仰望过去,苦笑道:“钟正,从那么高爬下来,怕是让你去做,也不易办到吧?纵是有这本事,又有几个人能有这个胆量呢?”

钟正一改往日的平和模样,脸色有些难看,谨慎道:“王爷恕罪,此事也是属下失职。属下已安排了人手去到各个宫门之外留意把守,以确保此事不去惊动今上,请王爷给个示下,若遇万不得已,能否下杀手?”

潭王沿着石板甬道走去,淡淡摇头:“她不可能主动回宫。你看看她这性子,一步步都早有布局,早有打算,显然不是想一出是一出,若还有心回宫,当初就不会主动配合我出宫来了。她是想躲开我,但也不会想回去投奔二哥。”

他对自己看人的眼光甚有自信,这回被她逃脱,是因为没人想得到她一个年轻姑娘能用的出这般手法,实则她那心智尽失的痴呆模样,从没瞒过他的眼睛,他一直更倾向于相信她是装的。

但她对二哥的怨恨是真的,不是装的。二哥自己的反应,也恰恰证明了这一点。他绝不相信绮雯这次逃走,为的是回宫。

钟正犹疑道:“可纵是如此,万一今上得了消息……”

潭王没有应答,自顾自地沉吟:她没死,这事虽说纸包不住火,至少瞒上一阵子还是不难的,利用这段时间,自己大有可为。可这一被她逃脱,就难免会惊动锦衣卫的坐探。消息传到二哥那里,也是迟早的事。

不过……

既然她是真的对二哥心怀怨恨,二哥也是真的对她愧疚自责,依着二哥那种生来被动的性子,明知自己对不起她,为她怨恨,纵然再得悉了她没死,又会如何呢?还会来不顾一切抢她回去么?

她主动跑回皇宫,和二哥主动来接她回去,似乎都不那么急需他去防备。但这也不是说,就能放任她逃走不管了。这女人越来越像是个决胜的关键,他必须极力争取到手。

潭王步子放缓,回过头朝围墙看去。

她的家已经没了,要说亲戚,她的亲戚都以为她已经被送去教坊司,又对他们家唯恐避之不及,怎可能接纳她?这寒冬腊月的,她一个妙龄女子孤身在外,身无分文,还天生美貌,想平安度过一天一夜都难,又能去何处栖身?

潭王目中闪出恍然光芒——她恐怕只剩下那一个地方可去。

“不必去盯皇宫,着人暗中围了十王府!”

潭王不觉间又露出浅笑,不管怎样,得知她仍有本事与自己过招,他平添了许多兴味。他真的是对她越来越有兴趣了。

……

清晨的阳光顺着屋檐斜斜投下,透过隆熙阁正殿的纸窗,映在金砖地上,为刚熄灭了灯烛的室内增了一抹光亮。

“你都明白,也还是坚持要走?”

“明白又有何用?你对我有那份心,也不等于心甘情愿想留我……不必再替我安排什么,放我出去自生自灭,也就是了。”

昔日的话语回响在耳边。如今才知,她为何一提起离他而去,就是一副凄凉决绝的模样,如今才知,她那般坚韧的性情,为何会对他的情意斤斤计较,少得一分就要死要活。

她竟是真的随时踩在鬼门关口,是真的少得一分他的爱,就只有死路一条。

隆熙阁御书房里一片寂静,只有西洋钟的秒针发出轻微的滴答声响,皇帝手里抓着白丝绢帕抵住额头,紧闭着双目,暗自咬牙忍耐着。这两日时时忆及旧事,心口便会涌起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好似重疾突发,简直痛得生不如死。偶尔几次困倦瞌睡都梦见她,也是同样的反应。

也不知她心疾突发之时,会不会也是这般剧痛难捱。他是这么刚毅的性子都会觉得疼痛难忍,她那时又会是怎样地难忍难挨?

正所谓无欲则刚,从前也自以为是个无欲而刚强的人,想不到一朝遇见了她,有了她这一软肋,自己竟会脆弱至此,无用至此。除了一遍遍咬牙忍受心痛折磨,像个重症弥留的病人垂死挣扎之外,竟没一点办法让自己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