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疼了。”
她身体湿湿的,窝在被子里,眼下不知道宋迟穗还要提醒她什么。
对方也安静地坐着,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着,这没来由的打量让她毛骨悚然,她害怕地挪着屁股,挪到了墙角的位置。
那双眼睛却一直守着她,她挪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
邓离叹口气:“你为什么要帮我洗澡。”
宋迟穗知道她才回来,肯定还不适应,但见她吃了满满一碗烧鹅饭,也还有心情泡澡,就知道她适合生活在富贵温柔乡。
十字牙哪里容得下她这尊大佛呢。
如今只要人回来,心的事,慢慢来。
往后余生,她有的是耐心和时间,可她也并非什么娇软的妻子,有的是手段。
只是用不用得上,要看邓离表现。
她侧着身,知道点到就好:“我只是想履行妻子的义务。”
这话一语双关,她的确想替她洗澡,也的确想触碰......,这些年来,找她回来,不就是图她那点东西。
还有她浸入骨髓的好,这辈子,怕是再重新找人,也找不到了。
说完,她的视线落在她露出的胳膊上,顺着往下看,本想看看她如玉的长手,却首见到她腕间的勒痕,勒痕呈青紫色,拇指头宽,沿着手腕绕了一圈。
宋迟穗心一紧,呼吸滞涩,她还是不小心伤害到她了吗?
“姐姐,你的手。”
“你别过来。”
邓离靠着墙,裸、露的肌肤贴着冰冷的墙面,寒凉从背后灌入躯体,她脸色惨兮兮地,眼睛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几缕湿发挂在她额前,显得她清冷疏离:“求你了,消停些。”
从前,她不会对她说这样重的话,也不会用这样的神情面对她,那些过去的美好涌出来,和现在形成鲜明的对比。
宋迟穗心凉半截,到底怎么做,姐姐才肯认她,原谅她。
她怅然站起身,到衣柜里拿出一件长裙来,轻轻叠好好在床头,指尖抚摸着柔滑的丝绸,心情也淡定了许多:“你的衣服,早些换上吧,不然会着凉。”
说完,她轻飘飘地走出了房间。
邓离松口气,伸手勾住那件长裙,长裙是她从前的衣服,这么说来,宋迟穗还没有来得及扔她的衣服?
她站起身,光着脚站在衣柜面前,伸手拉开了衣柜门。
映入眼帘的,是她曾经穿过的衣服,它们整整齐齐地挂在衣橱里,因为时间的蕴藏,显得它们尤其地珍贵,那些还算好的记忆,也驱散走了她的部分害怕。
宋迟穗没有扔掉她的衣服?
什么意思呢。
她摇摇头,让自己不要想太多,几件衣服而已,能有什么意思。
*
夏夜虫鸣透过纱窗传到安静的卧室内,落入依靠在大理石桌前的少女耳朵里,她一手支着下巴,仰头看着天空。
月亮藏在乌黑的云层里,只露出朦胧的身影,弄得人心情闷闷的。
宋迟穗眼前还有很多疑惑,她为什么走,治腿伤的药从哪里来的,她是如何脱身的。这些问题都卡在邓离并不想认她这一关里,且周遭的人都觉得她是疯了,带了一个一模一样的替身回来。
但是她心里清楚,黎安就是邓离,这一点,她不再同那些人解释。
床上陷落在阴影里的女人叹一口气,适应了黑暗后,可见一团白色身躯正半卧在床,一双眼睛真切盯着她:“你就是太着急了,既然喜欢她,可不能来强的。”
宋迟秋已经和她做过很多次思想工作了,她让她放她回去,可惜,这是不可能的。
看来她说这句话,是有所松动的意思。
宋迟穗低着头,捏着手里的白色药管:“借用姐姐的膏药,姐姐就要训斥我一顿?”
“不是训斥你,你若真的喜欢她,留她下来也可以,但不是你这般。”她侧卧着,瓷白的玉手拖着头:“你分明拥有这么好的外在,不去用,反而用武力......你偏偏又没什么力气。”
她蹙眉:“我没力气,管家有的是力气!”
宋迟秋笑了,笑声带着难以言说的犹豫:“有的时候,有的场景,只有你们两个人,你怎么办。”
宋迟穗站起身:“我自有办法。”
她转过身,起身朝门外走去。
宋迟秋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你也要懂得诱惑,投其所好,温顺一点才是。”
她刚好走到门边,小手扶着门沿,指节在木门上轻轻一扣。
“我不是那样的人。”
她轻轻掩上门,门缝叩紧之前,里边传来一阵叹息。
*
邓离累了,她本以为自己的精神会支撑起她几日几夜不眠,好歹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只是不知道是饭饱后困顿,还是温柔床铺的绵软,让她竟放松警惕,坚持不知道多久,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渐渐消散。
很快,噩梦缠身。
周遭的寒意袭来,她猛一睁眼,见大雪皑皑,周遭刮着风,她穿着单薄的衣衫被按在冰湖上,白雪染白了她的头发,眉毛,睫毛,红唇上也似结霜一般带着白色颗粒。
“小穗,我错了。”
面前的女人脸色苍白,抬着头,眼神俯瞰着她,像用下巴看人。
雪白的手指夹着一枚亮色刀片,刀刃在雪光之下闪耀着钻石一般的光芒,嚓,刀锋利地落下,割断了邓离右手经脉。
邓离蹙着眉,手想挪开,却像是被定住了般,怎么都挪不动,她感受到腕间冰凉的液体流动,空气中也弥漫开一股刺鼻味道。
一定是流动的鲜血。
“放过我,我不是她,我不是那个人。”
她摇着头,祈求面前的女人,女人却丝毫没有改变主意,对着她另一只手又是两刀:“啊。”
宋迟穗坐在邓离身旁,一手拿着棉签给她上药,她手上的勒痕淤青,便用的是红色花油药膏,像是鲜血。
每上一次药,邓离的拳头都紧紧捏着,好像要醒来一般。
宋迟穗不知道她在做什么梦,只替她抹好了手腕,小心翼翼退到她脚腕处。
她裙摆往上一撩,露出那对细直的长腿。
小腿肌肉线条优美,艺术品一般呈现在她眼前,只是腕间的痕迹令她非常心疼。
她触摸上去,轻轻抚摸着受伤的部位。
梦里。
宋迟穗捉着邓离的脚腕,一手举着刀:“姐姐这次选哪只脚呢,是左脚,还是先右脚?”
邓离被手腕的疼痛和恐惧占据,她双腿不住地抖着:“不要,给我一个痛快,求求你。”
不,不,不要。
邓离摇着头,努力从梦境中挣脱出来,她猛睁眼,连忙抬手看了看自己手腕,鲜血布满了手腕,果然,宋迟穗半夜下手。
脚腕传来阵阵寒凉,她也没分清梦境和现实,只腿一屈,对着那人狠狠踢去。
“啊!”
雪白的小人在床上滚半圈,重重掉在羊绒地毯上,闷哼一声。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