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29)
安平情绪不高:“要是能够上本科线就读,要是够不到可能不会读了吧!”
好在,后面的那个结果没有出现。
高考连着两个阴雨天,淅淅沥沥不畅快也不停,天气倒是凉爽了不少。考完英语从考场出来的那一刻,身体都轻了不少。也谈不上有多兴奋,是一种甩掉包袱后的报复性快感和空洞。
一中没有假期,大考前也不会放假,考试期间也要回学校自习。
安平考前那晚给王培清发了消息,他没回。后面几天她都在宿舍收拾东西,下午就出去参加班里的聚餐,除了班任组织的,那段时间班里同学又自发组织了好几场大大小小的聚会,去哪个热门的店都能看见一批高考完的学生。
王培清的消息考完第二天就回了,不过他爷爷之前摔了一跤后身体状况越来越差,他一考完就回县里照看去了。
安平看着被搬空的屋子,心里飘乎乎的,人一旦没有目标后就会这样。
当然她也没有想到,考前王培清送她回来那次会是两人这年最后一次见面。
安宗荣拖了一个相熟的人开车将安平出租屋里的所有东西都搬回了家,马兰娟好不容易盼着她放了假,多个帮手。
店里夏季很忙,她的作息彻底被打乱,每天早上三点起来干活,到下午三点才能得空再补觉。
这天,她睡觉的时候马兰娟说自己的手机坏了用不了了,拿了安平的去用。也不知道她胡乱点了什么,安平下午被钱同元电话连环 call,气急败坏的:“你怎么回事,QQ 被盗了?先是找我借钱,我问了没两句就开始骂我。”
安平迷迷瞪瞪地从床上坐起来:“肯定不是我啊,我要借钱也当面找你借了。”
“你现在重新登看能不能登上,我先给咱们同学都说一下你号被盗了。”
安平挂了电话去登 QQ 登不上,她切了小号发了条消息过去,很快对方用她的号回:“想要你号,给我转 500 块钱。”
安平甩了条消息过去:“想钱想疯了?赶紧把我号退了。”
对方发过来两个字,骂人的脏话。很快安平就发现自己被拉黑了,她只好拜托钱同元尽量跟同学们传播一下她号被盗了的事。
想来想去,王培清还不知道这事,要是骗子找他借钱怎么办?
但是她又没有他的电话,QQ 号也没记下来。安平担心的事情确实发生了,骗子发消息给王培清的时候他正在老家县城的医院里托着腮想回宜阳了怎么跟安平联系。
结果她发了消息过来:“我急用钱,你能不能给我转 1000 块,我妈妈生病了。”
看到这消息后王培清下意识先着急起来,他回:“你打我电话,电话里说。”他发了电话号码过去,但是电话却没打过来。
过了会对面回:“真的很急,拜托了!”
王培清问:“你是安平本人吗?”
对方发过来一个白眼的表情:“我那么喜欢你,也信任你,你这样也未免太小气了吧!”
王培清只直觉不对,但这也像安平能说出来的话。他刚要回复,对面画风一转,回:“就你一天天死清高的,你以为我真喜欢你,就是看你好玩,傻逼一中男,滚远点,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王培清满脸问号的同时心里难受的不行,他回了三个问号。结果后面跟着一个鲜红的感叹号,对面直接把他拉黑了。
他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这是卸磨杀驴,还是她一开始就抱着玩他的心态。
这抹疼让他混沌,也让他清醒。他开始盘算自己的这些心思,喜欢她什么?又或者说她有什么值得他眷恋。
如果头发多能算一个点的话,那应该就是。
又或者她的那种进击性让他自愧弗如,她好像一头磨盘上的驴子,紧追着前面的胡萝卜。他有很多东西,即使是考学也有王崇礼和蒋艳替他安排好一切,他只需要按部就班坐在一中敞亮的教室里去用功就可以防止父母害怕的事情发生。
偏她又像一颗破土而出的小草,在积极地寻找不被雨直接暴击的方向,他觉得她是有力量的,那种力量是物理意义上的,也是意识形态上的。
总结一圈,王培清觉得他多少是有点受虐倾向。
不过也好,既然这样,就让这事过去吧!他就放她一马,各自江湖。
但头一次被人这么阴阳一下,王培清气得还是想摔手机,不过考虑到病房里两个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本身挂他们身上的时间表就已经是倍速旋转了,他再给吓着。
安平不知道事情已经演变到这种情况,她问马兰娟:“你早上拿我手机干嘛了?”
马兰娟在铺子前跟对街理发店的女人聊天,闻言转头看她:“打了几个电话,面粉、油都没有了。你的那上面弹出来一条密密麻麻的东西,我看不懂,不小心点了下。”
安平气没地方撒,马兰娟认识的字还不如一个七岁小学生多。这导致她无法进入自我叙事,前半生相夫,后半生教子。丈夫走了她就把余光全转向孩子,被嫌弃了又只会暗自恼怒慌张,她的疼痛并不具体,是零零碎碎的。
以前她被认为是不需要找到自我出口的,所以不会读书写字。现在,她多数时候也会觉得孩子不由自己,但又不知道自己的出口在哪里。
像一只忙碌的苍蝇。
安平急匆匆回屋里拿手机找出邹喻的电话,拨通,很吵,邹喻问:“你来电话,估计不是什么好事。”
安平顾不上跟她贫嘴:“我现在没工夫跟你吵嘴,你能不能联系到王培清?”
邹喻在电话里笑:“你干嘛?什么事你说,我可以勉为其难地帮你转告。”
安平胸口起起伏伏:“我要表白,你也能帮我转达吗?”
“哦,”邹喻的笑肯定变成了坏笑,“这个我确实不方便代劳。”
她给了安平王培清的电话,还好意提醒:“明天就出成绩了,你要不还是等成绩出来再决定要不要找他吧!他那人很实际的,不谈没结果的。”
安平不喜邹喻这样好似对王培清很了解的语气,她作对:“你和他是一路人,也没见你两擦出点什么火花。”
邹喻呛她:“你怎么知道没有?”
安平懒得再费口舌:“挂了。”
她锲而不舍地打了有个八九通电话,对面的女声都锲而不舍地告诉她: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每一通电话都像是在她眼前画下一片雨帘,站在雨帘对面的人越来越模糊,甚至让她开始怀疑之前发生在两人之间的细节是否真实存在。
简直就像她构想出来的一场梦,那真正是天堑。
安平努力回忆那天王培清将她送到站又坐车原路返回前说的那句话,他说:“考完出成绩告诉我,你欠我的条件别想着赖,我想好要什么了。”
一场毫无根基的荷尔蒙澎湃,又能掀起多大的浪潮。
她在院里垂头丧气,钱同元跑进来,叽里哇啦说了一通,讲他已经通知同学了,又托了熟悉计算机的同学帮她找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