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52)
不解:“阴天你戴个墨镜干嘛,装盲人艺术家。”
邹喻把她的行李箱哐当哐当拉进来,自顾自道:“我今晚在你这过夜。”
安平抱臂看她:“我这地方这么小,哪能容得下你这尊大佛。”
“我正要说你,”邹喻就在客厅把行李箱打开了,从里面拿出拖鞋,一边换一边说,“你抠门死了,就不能换一个好点的房子。至少有电梯吧,八楼,我每次来都感觉腿要废掉了。”
次次她都要吐槽,安平不在意。她感觉邹喻每次都把她这当做逃离北京的发泄口。人家都是周末约会、逛街、看展,或者是周边游来消遣。邹喻是习惯了往她这跑,而且还是一边吐槽一边享受。
安平问:“你这次又是怎么了?”
她不说话,墨镜也不摘。
安平直觉有事,八成还是跟安秦有关系。她有时候也不能理解,邹喻的固执到底是为了什么。
她有时候笑她是前二十年吃的苦太少了,非要给自己的人生加个难题。
邹喻不说话,摘了墨镜,眼睛肿的跟青蛙似的,她问:“有没有吃的?”
安平叹气,什么都没说,又进厨房给她煮了一碗面。
手擀面,配上西红柿、鸡蛋、菠菜的卤子,用不上二十分钟。
邹喻坐在客厅的硬沙发上又是吐槽沙发太硬了,又是吐槽安平连一个好点的沙发垫都不买,又说她有一套回去寄过来给安平,她吃穿用上面都很挑剔。
安平无心,把面放到茶几上,将自己的那些资料挪到一旁:“你要是对男人也这么挑剔就好了。”
邹喻不说话了,盘着腿往嘴里塞面。吃饱了,拿出自己的洗漱包径自去了洗手间。洗完出来,又熟门熟路地进安平的卧室换了睡衣躺着去了。
安平那张床只有一米五,她走到门边,抱臂撑着门框看在床上调整睡姿的人:“我这床也睡着不舒服吧,你要不把床也换了。”
邹喻还真不含糊:“你想要一米五的还是一米八的,不过你这个房子放一米八的床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你还真买?”
“我才没你那么抠。”
安平走过去,掀开她空出来的另一边的被子躺上去,又重新把眼罩戴上。
邹喻沉不住气:“王培清回来了,你知道吗?”
“嗯,昨天见过了。”
边上的人沉默了一会,开始呜呜地哭了起来。
好一会,她才哽咽着说:“安秦不是人。”她说的断断续续,“我昨天......”
安秦毕业后,跟美院的同学一起开了个工作室。早先,在居民楼里租了两套房子干,后来做起来了就搬到了写字楼里。
他不搞纯艺术,什么赚钱搞什么。
女朋友就没断过,谢听然之后又谈了两个,一个是客户的女儿,一个是美院的小学妹。就是不给邹喻一点机会。
他跟那个小学妹分了有段时间了,昨天邹喻下了班去找他。他对邹喻也算是有求必应,除了感情。
之前邹喻被公司里一个男同事死缠烂打,他出面给摆平了。她次次搬家找房子,他都在。她在北京,总觉得他是可以依靠的,当然安秦也在给她释放这种信号。
可是当她问他要感情的时候,他又是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态度。
昨晚两人在她住的房子附近吃完饭,安秦送她回去。
这几年,大家都变了。安秦性格里的那种颓唐渐少,他已经很少画画了,用来抠胶布的指甲也剪得干干净净。他在以一种极其进取的姿态将自己融入俗世的规则中,应酬、恭维信手拈来。
但他面上又是清清爽爽的俊朗,一点也看不出内里的冗杂。
月影憧憧,北京也开始降温,到小区楼下,邹喻拢了拢衣领,抬眸看他一眼问他:“你要不要上楼喝杯茶再走?”
安秦怎么会不懂这句话的意思,按照他的性格,以往他会用温柔地又漫不经心的语气跟她说:“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你跟安平一样,只能是我妹。”
但是,这次他没有。
他凌厉的眼神里带着恶趣味,挑眉看了眼高耸入云的楼房,将手里剩下的半截烟碾灭,弹到一旁的垃圾桶里,兴味十足道:“好啊,喝杯茶。”
上了电梯,邹喻有点不敢看他,但是他又表现的很正常,好像真的要去朋友家喝杯茶。
但他的伪装撕碎的很快。
邹喻输入密码,门开了后,她先进去,刚把钥匙放在玄关的鞋柜上面,安秦就从后面压过来,一手扣着她肩膀,一手捏着她下巴将她脸转过来,唇重重地碰在她柔软的但冰凉的唇瓣上,他手上动作不停,扯掉她的外套,又去扯她底下的毛衫。
边扯边说:“我的女人就只有一种,能跟我睡的。”
邹喻很害怕,她身体在抖,眸子里有水汽,她听不见自己说了什么。
安秦捏着她下巴的手使了点劲:“你是要和我睡,还是不睡?”
邹喻挣脱他,主要是安秦在她试图挣扎的时候已经松了力。她转身,后背抵在硬邦邦的鞋柜上,甩手给了他一巴掌。
眼泪开始哗哗往下流。
安秦对她那一巴掌浑不在意,低头整理了下自己的衣服,神情淡然。他伸手揩掉她脸颊上的眼泪,沾了泪渍的手指在掌心揉了揉,转身走了,门被带上,锁扣声落下。
邹喻才觉着自己从那种兵荒马乱里面逃出升天,获得了一点喘息的机会。
安平摸到床头柜上的纸巾盒,从里面抽了两张出来,扔到邹喻面前的被子上,算是安慰:“你爱他什么呢?”
一个极富野心又自私的人。
邹喻擦掉鼻涕,靠近安平,哽咽:“我不知道,我好像习惯了爱他。我一直在追逐他,从宜阳到北京,我很想他好好看看我,而不是用这种方式。”
安平想邹喻应该也能明白的,安秦是在用那种方式让她对他死心。
但是安平也同样怀疑安秦的心思,只能说他太狡猾了。
他应该并不是如他自己所说那样对邹喻心思清白,但是不管是隔在这其中的安宗荣和邹喻妈妈,还是他自己滥情的本性,都让他无法端正地对待这段感情。
所以,他既无法克制自己任她一个人在北京,不管她。又无法泰然处之,所以用一种几乎是侮辱的手段,让邹喻自己主动做那个断臂的人。
真的很狡猾。
安平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塌糊涂,她也没法提供什么建议给邹喻,只说:“你甘心让他这么消耗你吗?”
邹喻需要的也只是有人听她倾诉,她说:“你说我是不是太自恋了?”
自恋到以为只要她坚守的时间够长,付出的够多。安秦就会浪子回头,浪子回头金不换啊,对她来说是多么大的诱惑,她以为自己是独特的,跟安秦以前的那些烂桃花不一样。
别人在他身边来来往往,只有她一直都在。她为自己设定了一个美满的结果,为了这颗果实,不断地剥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