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归是她分神走心,忘了说禁忌,不方便退货。
“好勒。”老板乐呵地应下,能多卖出去一份是一份。
桑虞瞅着手上这份,一时犯起了难,她不会吃,但不想浪费。
她思索要不要回一趟舞团,给能够接受的同事。
一道清越的男声响在身侧,指向她手中的打包袋:“这个不吃?”
桑虞意外地掀眸,又一次见到了岑野那张过分招摇的脸。
“嗯,我不吃辣椒,葱花和折耳根。”她实话实说。
“我吃。”岑野言简意赅,拿过打包袋,顺便扫码付了款。
微信到账的音量被老板调至了顶格,桑虞听见他付的是两人份,微讶:“你把我的也付了吗?”
岑野随意地点了点下巴,走去后面的店里坐。
桑虞的那份也做好了,赶忙追进去。
岑野朝向店门,她便坐到他对面,背对店外:“多不好意思,我把钱转给你。”
岑野解开打包袋,取出烤苕皮,撩起轻薄的眼皮看她:“是老同学?”
“是啊。”桑虞茫然地应声。
“那至于计较几块钱?”岑野神色淡淡,无甚温度地反问,“吃你的。”
末尾三个字强势,裹挟浓烈的不容反驳。
桑虞不是喜欢和人抬杠的性子,抿上了唇瓣。
这人还和高中一样,又拽又凶,并且自有一套行事准则,无人可以撼动。
桑虞沉吟后提出:“我下次请你吃。”
除了亲朋好友和沈亦淮,她和谁都分得一清二楚。
岑野深瞅她一眼,应下了:“行。”
这家的烤苕皮一如当年有滋有味,可是桑虞的思绪难以集中在这里,眼神时不时地想往外面瞟。
去看那家西餐厅,去看那一双人。
岑野却出声询问:“来这边做什么?”
桑虞欲要飘出去的目光即刻回到他身上,否则太失礼了:“啊,临时起意,随便转转。”
岑野不在意地“哦”了声,瞥向她一路带来的粉月亮,问:“男朋友送的?”
“不是,我没有男朋友。”桑虞莫名发慌,连连摇头,“粉丝送的。”
岑野眼睫闪了闪,问题不断:“还在跳舞?”
桑虞自幼习舞,时常请假去参加大大小小的比赛,同班同学鲜少有人不知情。
“是的,我在南城歌舞团。”桑虞下意识地客套一句,发出邀请,“有空的话,可以来看我们演出。”
类似的话,她和不少朋友、同学说过,然而眼下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依照她对岑野浅显的了解,不认为他会是能够在剧院坐下来,欣赏两三个小时舞剧的性格。
虽然她也不清楚他具体的喜好和厌恶。
高中时,岑野就相当别具一格,不屑于和同龄人结交扎堆,几乎游离在集体之外,来去任性。
桑虞对他最深的印象,是他考得进南城数一数二的高中,却不专心上课,不是枕着手臂走神,就是望向窗外开小差。
曾被好几科老师点名批评,质问他不想学习,还来学校干什么,简直白占一个座位。
他毕业后的动向,从事哪个方面也无人知晓。
两三年一次的同学会,从来见不到他的身影。
细细想来,还怪神秘的。
哪怕当下出乎预料地坐到一张餐桌,桑虞也不打算关心,吃闭门羹,被搪塞的几率太高了。
有一部分人就是特立独行,不乐意让人过多关注。
然意想不到的,岑野淡声回复:“好。”
沉浸在读书旧忆的桑虞闻此现出讶色,对上他狭长、深暗的眼眸,瞧不出太多情绪,如碧潭清波般自然。
不清楚是不是敷衍。
关系非常浅薄的老同学,桑虞不会细问,佯装相信了,埋下脑袋吃苕皮。
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十来分钟,他们吃完,出去时,街对面的西餐厅早已找不见沈亦淮和相亲对象。
桑虞面上浮来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又不愿意在外面晃荡了。
谁知道会在哪个拐角,撞上令她寝食难安的一幕。
她再度和岑野道别,打车回家。
岑野双手插兜,懒散地立在街边,目送那辆出租汇入车海,消失在道路尽头。
他回拢目光,凉淡的眼尾划过那家西餐厅,调转脚尖,去停车位找到一辆磨砂黑的大G。
岑野坐上驾驶位,取出一瓶气泡水,仰头灌了大半,勉强压住那份苕皮带来的刺激。
他拉动安全带时,晃见右侧荷包露出了一个纸质边角。
岑野取出来细看,是一张票根。
上方主要印有一个人像,容颜清丽出尘的女人身穿一条芽绿色曲裾,素雅的发带妆点乌发,盈盈侧立。
她高举的纤细双臂柔若拂柳,手中持有一条轻纱,随风而起。
是为浣纱西施,沉鱼之貌。
旁边注明:领衔主演——桑虞。
——
南城站的几场演出告一段落,桑虞有短暂的两天休息。
次日,她怀抱一只奶呼呼的雪龙玩偶,昏昏沉沉地睡到了日上三竿,收到妈妈赵秀珍的微信,要她回家吃午饭。
桑虞和厨房八字不合,平常吃舞团的食堂,休息日一般是回父母家。
她起床梳洗好,如常练习半个小时的舞蹈基本功,就赶了过去。
这是一个星期天,她的父母都放假在家。
刚进门,桑虞就想起了一件事:“妈妈,你们单位上个星期不是安排了体检吗?报告出来了吧?”
赵秀珍悠闲地坐在沙发上找新闻看,让她爸桑家胜一个人在厨房忙活,“出来了,你爸看过了,没有大问题。”
桑家胜是市第一人民医院的院长,从医半生,他说没问题,桑虞就放心了。
桑家胜在厨房和在手术室一般得心应手,很快把五菜一汤做好,一家三口坐去餐桌。
桑虞认为今日一定会延续从前,舒舒服服地填饱肚子,再打包一大堆回去。
可饭过一半,赵秀珍严肃地唤:“晚晚。”
桑虞小小地讷住,晚晚是她的小名,因为她出生在傍晚和夜晚的交接线。
她妈妈精明能干,业绩突出,做到了地税局局长,在单位管人管习惯了,不苟言笑特别常见,但唤她小名,没有用过这种冷硬口吻。
“嗯,怎么了妈妈?”桑虞不由自主坐正了两分。
赵秀珍煞有介事地说:“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一个合适的男朋友了。”
桑虞惊奇,父母向来支持她跳舞,时常鼓励她,坚信她的未来在更大的舞台,这还是头一遭,提及她的终身大事。
桑家胜同样讶异,笑呵呵地说:“我们晚晚还小,不着急。”
“小什么?再过几个月就二十六了。”赵秀珍没好气地接话,“我在她这个岁数,她都满两岁了。”
“时代不同了嘛,现在的年轻人,过了三十岁才结婚的都不少。”桑家胜思想开放,对唯一的女儿更是包容,“而且晚晚一心只想跳舞,要是不结婚也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