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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归星河(10)+番外

作者: 咚咚锵 阅读记录

像赌气一般的自证,在班里也只跟女孩们来往。她也收到过别人含蓄的表白纸条,她给人回了一封长信,信里细数了对方的优点后,又说了那句拒绝万金油:我高中不谈恋爱。

而陈邺的松散和随性毫不费力就俘获了她。

吴星警告自己,她只是喜欢他的气质,但没办法,那个气质独一份,在一个叫陈邺的男孩身上。

且循循善诱。

第06章 .“我有那么虚吗?”

夜里,吴星不适应陌生的环境,加上有点失眠睡着已是两点。

这会身上附着了一层薄薄的凉意,她收了收被子,两只脚搅在一起。但是睡意又被白噪音搅乱,鸡鸣声、狗叫声、村里喇叭里的颂歌,以及不厌其烦的“布谷布谷”声,甚至里面还夹杂了一两声列车划过轨道的轰鸣声。

她索性扯掉被子,拉开窗帘下巴抵在窗户沿边往外看。山野的清晨像着色均匀的水墨画,比黄昏给人的冲击更强烈。

是一种新生的哀鸣。

清荷村这地方不是山,也不是平原,跌落在一个盆地里。

她滑动窗户,开了一个小缝,吸了一口凉气,鼻腔开始苏醒。缭绕的烟雾吃掉了平缓的山头,只能隐约中窥见其真身。葱绿的树木身上挂着雾气,水润润的。

太阳在试图突破云层和地平线设置的障碍,她揉了揉昨天走路太多导致还在酸疼的肌肉。

换了身单薄的立领冲锋衣,吴星计划先去摸清洗漱的地方,再随便晃荡着找点吃的。

她大可以无所事事几天。

但是长时间有计划且高强度的学习习惯养成后,她现在偶尔追个剧、刷刷手机都觉得罪恶。

仿佛只有把计划表上的 to do list 一项项勾掉她的人生才能和有用划等号。

就像今天,即使没有具体的事要做。但是她已经为自己设置了几个隐性任务,比如晨跑、比如读 50 页的文献。

吴星拉开门,斜眼过去能看见药厂大门有电动车大军进来,但是这栋楼人很少,只有一楼能看见几个女工的身影。

二楼空荡荡的,她正探着脑袋四处乱看的时候,她隔壁的房门打开。

陈邺穿着件灰色的坎肩短袖,下面一件黑色的短裤就那么出来了。他睡眼惺忪地刨了两下脑袋,将有点凌乱的头发抓到后面去,露出光洁的额头。

吴星眼角瞥见,无端想起以前在他睡着时,她偷偷印在他额前的吻,淡淡的护肤品的清香被他皮肤的味道融化,让她安心。

陈邺看她因惊吓而睁大的瞳孔,懒洋洋道:“怎么?不认识我?”

吴星没有搭理他这个明显的开场白,反问:“你怎么在这?”

“喏,住这。”

她诧异:“那你昨天怎么没说?”

他当然不会说,他是昨晚连夜搬过来的。

“你也没问。”陈邺手握着铁红色的栏杆伸了下腰,短袖抽起一截,露出一截劲腰。

吴星移开视线,失神望着远处。

她心里乱糟糟的,就像这次来清荷村明知不可为,偏要为之一样。她应该让过去就此销声匿迹,又偏没日没夜把回忆抽出来细数,生怕忘了哪个能慰藉她的瞬间。

就像一团打了结的毛线,她不停去解,但是缠绕着的部分却越来越紧,都勒疼了她。

陈邺看她不语,心里打鼓,“别多想,最近村里事情多,我住的近点上班方便。”

吴星打量他,仿佛真在辨别这句话的真假。

晨光从绵延的山脊冒出,暖黄色的光照过来中和了吴星此刻冷白调的皮肤,她微卷的长发扎成一束在脑后,浓密的头发散发着茶棕色的光泽,长睫扑闪,陈邺喉头滚了滚,挪开视线。

吴星问:“你在村里做什么工作?”

这是见面后她对他的第一次打探,陈邺心想她良心还没被狗吃干净。

“党支部书记。”

她摇头,不太明白这些,但她心里总觉得村长才是一个村里的权利核心。

陈邺看她表情困惑,纠结、又有些奇怪,“你别不拿村干部当干部。”

“我没,”吴星视线里的云雾被驱散,“是不是村长?”

“不一样。”陈邺说。

吴星掐了下自己右手的虎口位置:“蛮好的,至少是做了你自己 想做的事。”

陈邺侧身去看她,两人之间保持着安全的社交距离,说的话却越来越危险。

陈邺问:“你呢?怎么样?在老钱手底下读研感觉如何?他应该还蛮好说话吧?”

说完,他真想拿塑料胶带把自己的嘴封上,也接受不了这么笨拙的自己。明知那对吴星来说是个伤口,却偏要去揭。

果然,她眼眸垂下,若有所思。

片刻后说:“我走了,去跑步。”

临了还看着他咬了两个字:“减肥。”

吴星越过他,穿过长长的廊道下楼。

在陈邺面前,她总有种相形见绌的感觉。

上学的时候他即使不热衷于学习,但也能轻易就俘获某个老师的“芳心”。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有灵性。

她现在的导师本科时给他们教过文化史,考察课的结课论文字数要求在 3000+,但他提前放话,谁要能写到他心坎上,真写出东西,就是几百字也行。

陈邺那门课的论文拿了最高分,他也当真就写了几百字。后来有同学笑说他是靠着跟老钱在厕所一起吸烟的交情得了那么个分数,别人这么说,他自己也笑着承认。

但吴星从来不这么认为,她认可他的智慧。

学文的人最怕别人评价自己没“悟性”。不是聪明,不是努力,也不是敏捷的思维能力,就是一种你怎么去攀附也没法掌握的东西。

上学的时候,老师们都会说自己喜欢踏实沉稳的学生。恰恰,吴星就是这样。但他们的夸赞后面都带着一个“但”字,'但这孩子悟性不高,太死板', 多少有点为她写好上限的架势。

她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逃脱这样的评价机制,甚至最近有点气馁的倾向。

而陈邺正好相反,他的游刃有余让吴星迷狂也让她自惭形秽。

三年前他们本科毕业的时候,新闻报道高校毕业生数量较之前增长 40w,达到了八百多万。

但是盛大的学生要找到一个“体面穷”的工作并非要攀梯摘星。

可陈邺那样一个看似无拘无束的人,偏偏打破所有人的预设回乡了。

即便吴星心里千万遍盼他好,但也想过他灰头土脸的样子。可现在,他即使待在这一方盆地里也依旧少年意气风发。

这样的境况与她的失控和局促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承认自己无法坦然接受依旧存在于两人之间,她怎么去试图掩盖,也掩盖不去的差距。

她就像一个吸血鬼,而他是在人世间纵情的野鹤。

一明一暗。

𝔏𝔙ℨℌ𝔒𝔘她只好逃走。

陈邺回屋捯饬自己,从头发丝到脚底板。刚把板鞋套脚上,就听见外面传来一声尖利的叫喊,他耳朵竖了竖,拿出手机拨了吴星微信的语音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