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轰鸣(113)+番外
哗啦一声,不知道是楼上还是楼下,“谁啊,他妈的大半夜不睡觉吵吵吵,吵你妈个X。#……%……&%#¥%”
陆敏抹了把眼睛,“年底之前把钱还上。平时也不要给我打电话了。我一个人静静。”
“小敏!”王丽琴叫她。
陆敏没有停留。
转身出去,顺便带上门。
陆建国跛着脚追了几步,在怦然关闭的门前停下来。
王丽琴小声啜泣,“这孩子怎么会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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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道里的灯是声控的,坏了一般楼层,陆敏脚步缓慢,没唤醒任何一盏。
冷淡灰暗的月光照进来,脚下隐约有楼梯的轮廓。
她深一脚浅一脚往下走,像是在走转经筒,一圈圈地,转过去,又转回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跌跌撞撞走出楼道。
清冷月光照在身上,陆敏定了定,四下张望,眼底空洞迷茫。
她忽然不知道往哪里去了。
这个家让她感受不到温度。
又不想给姥姥姥爷添麻烦。
至于杭敬承.......
她感到羞愧。
从结婚那一刻开始,她就成了他家人强加在她身上的一份累赘。
夜深,秋风萧瑟,卷起落叶。
她的绝望,像一万只蝴蝶的骸骨,堆成密不透风的墙。春夏被它拒之门外。只剩呼啸的秋冬。
风虽大,都绕过她的灵魂。*
陆敏上了车,漫无目的地在城市边际漫游,忽然察觉包里的手机在嗡嗡响。
27个未接电话。
绝大部分来自杭敬承。
她一惊,赶紧回拨过去,手指颤抖。
“陆敏?在哪呢?怎么不接电话。”电话那头声音熟悉,语气略急切。
他很久没这么叫过她的名字了。
鼻子一酸,泪就涌出来,她说:“对不起。”
“杭敬承,对不起。”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
“现在在哪?别动。”杭敬承问,汽车启动的声音,“我去找你。”
作者有话说:
小小坎坷一下。
第62章
陆敏晚上要回姥姥家这事, 杭敬承知道,晚饭在外面解决,回家喂二九。
下午同事给他罐曲奇, 本想带回来给陆敏吃, 二九看到后非要他打开,他不确定小东西能不能吃这玩意,给陆敏打电话。
第一通电话陆敏没接,他只以为是没听见,隔了半小时,第二通也没接。
十分钟后, 他拨了第三通。
再就是第四通。
电话那头再次响起机械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
他抬手将烟头揿灭,转身走到屋里捡起件外套, 匆匆穿着朝外走。
杭敬承只知道王美来住青城附近乡镇里, 不知道具体位置, 叫人打到她学校的领导那,辗转要来地址和电话, 漏夜赶过去, 半路那边打来电话, 说她要回家。
因为陆敏电话还是打不通, 他没掉头, 叫苏浩去小区守着,自己沿途漫无目的地找着。
青城多丘陵, 高速建在高处, 底下是万家灯火,莹莹洒洒, 车流繁华热闹。
中途等红绿灯, 他握着手机等电话, 嫌车里闷,降下半扇车窗,等红灯过去,一脚油门踩出去,后过知后觉刚才旁边有人跟自己打招呼。
好像是施鑫。
杭敬承只是略一敛眸,没有任何减速的意思。
地图上,青城只是个六千多平方公里的城市,公路河流交错。
他忽然想到上个月的事。
调转车头。
也就差不多在这个时候,陆敏把电话回拨过来。
她鲜少流露如此脆弱的情绪。
他双手捺着方向盘,听她给自己报地址,手背青筋突起,掌缘毫无血色,连自己都没察觉。
一路疾驰到了她家小区门口。
陆敏就站在门口等着。
小区路灯很矮,白色灯光洒在她身上,远远看着,像一片败落蝶翅,随时可能被卷进萧瑟秋风里。
汽车停在她身边,砰地一声,杭敬承关上车门走过去,一边上下打量确认她安全无虞,一边扯住袖口脱外套。
陆敏脸色惨白,眼眶鼻尖都泛红,看见他,第一句话是:“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杭敬承一路上想了许多,关于她为什么半夜忽然跑回家。
然而她第一句话竟然还是道歉。
因为让他担心了。
她要受多少委屈,要多小心翼翼,才会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时间跟别人道歉。
杭敬承一言不发,眸色乌沉,遮住陆敏身前大半灯光,她仰着头,只瞧见他冷硬的下颌线。
她放在外套兜里的手攥紧内衬衣料。杭敬承将外套披到她身后,拢了拢领口,“没有对不起,敏敏,我找到你就好了。”他音色疲惫喑哑。
“回家吧。”
“我们。”
他牵起她的手,她手指冰凉,不似活人的温度。
陆敏站在原地不动。
她刚才在这里想了许多。
杭敬承回头。
“你知道吗,我们结婚的时候,我爸妈从你家人手里拿了八十八万。”陆敏说。
杭敬承一滞,随后摇头。
陆敏一时无话,沉默地看着他。
他掌心温热,宽厚熨帖,她刚才非常想要见到他,然而现在见到,却不敢靠近他了。
“你想要他们把钱还回去么?我先垫上。”杭敬承略弯腰,一手撑住大腿,与她视线平齐。
他已经做到最小心、最温柔了。
可她越发觉得难过。
“不要,其实我手头还有点钱。但是我不想替她们垫付。你也不想回杭家对不对?”
杭敬承应声,“嗯。”
他牵着她的手放到自己掌心,两只手捂着,稍稍搓揉,试图捂热她。
“杭敬承,我是不是特别累赘啊。”陆敏问。
杭敬承抬眸,看着她的眼睛,那双琉璃质地的像猫眼石的眼睛,此刻充满哀伤,她好像不会流泪,就算眼底深处碎成一地碎片,也不会流泪。
那些碎片都落在他心口,捡也捡不及,一片片陷进血肉里。
“不会。怎么会呢。”他低声哄着,抬手用拇指捺了捺她的眼角,仿佛要擦掉那里无形的泪珠。
陆敏说:“我要是个男孩,我爸妈就不会要二胎了,小时候家里就不会那么拮据。如果不是我非要爸去接我放学,他就不会出车祸伤到腿,就不会转行去做生意,家里也不会欠那么多年债。刚才我上去跟他们吵架,我妈穿的还是二十年前那套秋衣,袖口都磨破好几次了。”
“如果没有我,就不会有这八十八万......你知道吗,你姑父今天要给我更多,我没有要。可是那些钱已经收下了,他们从一开始就想利用我家的穷和贪婪来牵制你。我原来想着,你房子过户给我,我什么都没有拿,还把存款给自己家,已经很过分了。他们,他们到底凭什么啊。”
她绝望地仰起头,闭上眼睛。
曾经所有的担心都在这几天变成现实,甚至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在她自以为最可能触碰到幸福与宁静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