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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轰鸣(5)+番外

王丽琴也不废话,单刀直入,“敬承是不是回青城了?昨天打电话听见男人说话了,是他吧。”

不等陆敏说话,王丽琴继续,“你昨天那话说那么难听,他没听到吧?跟人家道个歉,这件事就算揭过去了,以后别再提。”

“妈......”陆敏心口郁着一股气,不知道如何发泄,挤得难受。

“别叫我妈,没你这个不省心的女儿。真是服了你了,当初不是你先喜欢人家吗?结婚前你也答应得好好的,现在你说你后悔结婚了?”

喜欢这个字眼像蜜蜂一样在陆敏面前晃了一下,她避开脸。

“再说了,人家什么条件你什么条件,提着灯笼找不到更好的了。人家还没后悔,你倒先后悔了。”王丽琴把自己气得不轻,“你就是心思太浮躁!跟以前在历城似的......算了不提那事。反正以后少说那气话听见没?”

陆敏低头,抬脚将一颗小石子踢开。

“听见没?说话啊!”

陆敏嗯了一声。

王丽琴不满意她的态度,“这都二十四马上二十五周岁的人了,怎么这么不省心......”

陆敏瞳孔微微分散着看地面,像是在出神,差点撞树,停下来,换只手听电话。

“哎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王丽琴问。

陆敏垂眸,长睫遮住眼里的情绪,“已经过去了。”

“啊?”王丽琴沉默两秒,“啊,我知道。我说的是阴历生日。”

“也过去了。”

王丽琴:“......最近家里忙,把你给忘了,给你发个红包吧,想要什么自己买。”

陆敏盯着脚尖,没吭声。

其实阴历生日还早着呢。

/

回到办公室,几个老师正凑在一起不知道聊什么,陆敏开门的声音似乎打断了她们,回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几个人各自回到自己办公桌。

地上有几叠收上来的寒假作业,看样子那老师也没准备批阅。陆敏干脆没收,寒假作业什么德行不用看也猜得到。

陆敏取了自己的水杯去接了杯热水,一饮而尽。上午忘记带水杯,嗓子干得厉害。

陆敏回到自己的位置,旁边一个齐刘海的老师将目光对准她,她静静与其对视一秒。

“陆老师新年好呀。”胡菲菲冲她眨眨眼。

“新年好。”

陆敏抽椅子坐下,胡菲菲视线一刻不离地看着她笑,陆敏稍稍偏了下头。

胡菲菲讪笑着对手指,“那个那个,陆老师,上学期那个教案,能不能借我应付一下检查,我之前写好的被家里狗子咬坏了......”

陆敏翻包拿出来递给她,胡菲菲叠声感谢,双手接过,“还是陆老师你最好啦,那些老教师都不鸟我的。应付完我就还你。”

新学期伊始,许多零碎的工作需要弄。

陆敏打开自己的电脑。

“哦对了。”胡菲菲一边翻看她的教案一边问:“我妈叫我问问,你跟你家那位现在怎么样了,不对,他是不是还没回来?”

胡菲菲妈妈是陆敏与杭敬承的介绍人,很热心的一位老太太。

“已经回了。”陆敏说。

“哎?终于回来了吗?”胡菲菲惊讶,“听我妈说他们一个电影要几年的制作周期呢......”

那大概就是活守寡了吧。

陆敏没说话,嘴唇微微抿着,脸上映着电脑屏幕光,显得有点听不进旁人的话。

胡菲菲低头看了几页,咬唇,又说:“我要是有你那么好的运气就好了。得偿所愿。”

声音很小,但清晰地落入陆敏耳中。

“算不上。”陆敏说。

“啊?”胡菲菲大概惊讶上一句话被她听见,茫然一秒,才说:“那你不是以前喜欢他......”

胡菲菲瞄陆敏一眼,观察她的神色,陆敏只顾着敲键盘,没什么异样。

“我听我妈说的......”

“你不是给他写过情书嘛.......”

情书。

陆敏敲击键盘的手慢下来。

她不是个情绪外放的人,情书这种东西,这辈子也只写过那么一封。

那是......将近十年前的事了吧。

高一快结束那段时间,杭敬承要转学。

彼时告白这种事陆敏隐约听见过,某某某跟某某告白啦,某某答应或是拒绝啦,她猜测学校里大概有许多这种事,不过她还没融入集体,信息来源比较少,只偶尔听到那么几件。

她没决定表白,但觉得应该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

这封信写得颇周折,一个本子撕了又撕,中途好几次放弃,最终还是誊写到信纸上,自认为含蓄与表达并重。

杭敬承成绩很好,人缘也不错,临走之前老师专门抽了节班会课给他告别。那天早上还闹了个小乌龙,她的信夹在作业里,同桌却直接把她作业收走了。

发现这件事后,陆敏心脏快跳出胸膛,奔跑着去追他,终于在办公楼前赶上,她以为没事了,然而后者是一副略带尴尬神情。

“咳,刚才有封信从作业本里掉出来......”

陆敏若无其事地笑着接过信,指尖摩挲开封过的痕迹,“路上捡的,也不知道写了什么,放到作业本里就忘记了......”

同桌没说什么。

陆敏迅速将信塞进口袋,不管折没折。

转身的一瞬间,泪就要落下来。

那男孩又不傻,一定看透她的拙劣演技了。

心中最隐秘、羞耻而糜烂的角落被公之于众,少女自尊心像被打湿了的纸巾,脆弱得不堪一击。

整个上午,陆敏没有跟同桌对视过一眼,她觉得错不在他,但是自己不能面对结果。

至于那封信,皱皱巴巴,她不打算送了,开头的名字越看越羞耻,干脆撕掉。

最后,陆敏准备完全毁尸灭迹。

那是吃饭的时候,所有同学都离开。

她刚拿出信,窗户被敲响,转过头,看到少年歪着脑袋,额前碎发随风晃动,视线从信封滑到她脸上,漆黑的漂亮眼睛眨了眨。

陆敏不知所措。

杭敬承推开窗户,笑得痞坏,“送我的?”

也许是鬼迷心窍,也许是太喜欢了,也许是近一年的时间攒起勇气瞬间喷薄,总之她将信递出去了。

杭敬承是用双手接信的,她记得清清楚楚。他的手指很细很长,指甲修剪整齐圆润,手背带着淡淡的青筋脉络。

“谢谢。我会好好看的。”他勾唇笑着,眼角微微翘起,薄淡的眼皮也显出几分温和。

陆敏思绪迟滞着,不知道再说什么,直到有人大声叫他的名字,似乎有什么事,他于是跟她跟她摆手,“再见。”

那是他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后来陆敏没有收到杭敬承的音讯,先收到去办公室的通知。

同桌一个人看到她的信,整个班也就知道了这件事。

那时候自尊心有多强呢。

大概就是在人前强撑着装不在乎,敢爱敢恨,背地里哭着跟父母请求退学。

没多久,同桌也转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