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了摸兜里被体温捂热的手机,心中祈祷抢修顺利,早点恢复联系通讯,让他不至于太过担心。
回到家里,连方黎山也被刚才焦灼的气氛影响,问她有没有事。
李羡将相机收进包里,转了一圈,示意没事。
她抽椅子坐下,冻僵的脚凑到火炉旁。
方黎山:“信号塔在抢修了吧,什么时候能恢复?”
李羡:“至少半小时吧。来电了?”
“刚来。要给手机充电吗?”
方黎山将连着充电器的插线板递过来,李羡接过。
张冲不甘心就这么等,看了眼窗外:“这天气可怎么走。万一明天后天也没有公交......我问问村里有没有车。”
雪势终于弱了下来,太阳却不肯施舍余晖,天色沉暗下来。
李羡手臂支在膝头,托腮举着正在充电的手机,一边一边刷新状态栏。
今天她早早起床,却见遮天蔽日的大雪,当时心里隐约觉得不妙,赶紧和张冲、方黎山将行李推出去,在门前的柏油路等车。
等来等去,没等到去县城的公交车,村子先停电了。手机信号也消失。
一时半会大概率是走不了了,只好先回家里取暖。
下午有人敲门,是通讯公司的抢修小组,来借铁锹。
出于记者本能,李羡提出采访和拍摄,对方负责人带上她一起,去往村子南头的信号基站。
不知道等了多久,状态栏卡顿一下,紧接着蹦出几十条通知和消息。
其中孟恪的未接电话有二十几条,其余未知来电人的电话也有十多条。
李羡心里一惊,立即将电话拨回去。
嘟嘟的盲声中,她站起身,看向院外。
院墙外天际沉暗,是苍怆的灰蓝色,却有一道昏晕的白光,似乎是车灯。
有人在敲院门。
“谁啊?”张冲疑惑。
李羡看了眼尚未接通的电话,推门走出去。
外面仍在飘雪,她小心地踏过院中厚重积雪,跺跺脚,走到门前,将手机揣进兜里,随口问:“谁呀?”
“是我。”男人声音低沉,情绪裹杂在冷滞雪夜。
李羡心底陡然一震。
她抬手用力扯开冰冷门栓,将大门拉开。
孤直冷峻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李羡难以置信地愣住。
做梦都没想到会来这里的人,却真的出现了。
村里这两年刚装的路灯,有经费被贪污的嫌疑,昏暗得厉害,离开灯杆五步远已经看不清手指,孟恪就站在门檐下,身后一点黯淡的光晕,面庞沉沉地隐在这个冬夜。
“你怎么......外套呢?”李羡嗓子发干,几乎说不出话,她松开扣在门框的手,想要捉住他的手臂,却感到一阵冷冽气流。
孟恪倏然握住她的手臂,将她往前带,自己也迈了一步,李羡就这么被他拢进怀里,扣在腰后手臂施了些力道,收紧。
李羡感受到他单薄衣服里的冷彻,身体贴在一起的部分却暗自温暖起来,她眼睫微颤,“你是不是很担心。对不起,今早没等到公交车,这里的信号基站坏了,还停了一天的电,收不到消......”
她说不出话来了,因为孟恪的手臂越来越紧。
他几乎是将她箍在怀里,拢合了厚重的棉服、几乎欲图将她揉进骨血的的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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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羡出门有一阵了,随手带上的房门没有关严,冷风吹进来,张冲起身走过去,就见门口有人走进来。
李羡身后跟了两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张冲心里咯噔一声,手掌扣住把手,不知道什么情况。
小院不大,几步路走过来,李羡抬脚上台阶,“冲姐,我们收拾东西吧,可以先去平芜。”
室内的灯光从门口倾泻,走在她身边的男人身形很高,深灰色挺括西装,肩头落雪,西裤裤脚几点泥渍痕迹,一张不坠凡尘的脸,几分精神紧绷后的倦怠。
仿佛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张冲赶紧让开身位,请人进门:“......您是那位信港那位?”
孟恪略一颔首,“张制片,好久不见。”
张冲看了看门口,又看向李羡,似乎对那从天而降的投资恍然大悟。
可是。这又跟传闻对不上。
几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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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预报显示明后天还会有持续降雪,不趁早走的话恐怕就得多滞留几天。张冲赶紧联系房东。不多时,那爷爷过来,收了钥匙和这段时间的房租。她和方黎山拎行李箱出门。
孟恪身上衣服单薄,被李羡拽住多烤了一分钟火炉,才跟爷爷道别。
这段路难行,汽车停在不远处的岔路口,亮着灯光。
两人并肩,因为寒冷,走得很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李羡问,“怎么突然就过来了。”
“......虚惊一场。”孟恪嗓音微哑。
大雪四散,洋洋洒洒。
李羡攥紧抄在兜里手,倏然松开,垂落到身侧,抬腕触到他冰凉的手指,握住。
这柔软的温度几乎灼烫,孟恪指尖微动,听见她兀自平静又难免浮现担忧的声音:“虚惊?......连城那边,还好吗?”
他顿了顿,“很顺利。该拿的都拿到手了。”
李羡屏住的呼吸终于继续顺畅,牵着他的手一并塞到自己兜里,轻声:“那就好。”
这话几乎是种心满意足的欣慰。
僵冷的手指被温暖熨帖包裹,孟恪反拢住她的手,“为什么这么说。”
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恭喜。
“什么?”李羡愣了一下,猜测他想问什么,扭头看着他,解释:“我是说还好,你的人生仍然是你想要的模样......”
这次换孟恪愣住。
柏油路狭窄,几道车辙被积雪覆盖,路灯昏暗,只大雪渐渐落下,眼前的人头顶落雪,眼睛是澄透的亮色,鼻尖通红。
从早到晚,孟恪很难描述这一天中大起大落中真正的空白,董事会等待转折的那十几分钟他在检查各种方案可能的后果,听到车祸消息时他仍可以立下决断,飞机上的一小时四十分钟了里思虑甚广,直至此刻,才有了轻微的思维停滞。
余光里瞥见什么骤然靠近,他猛地收拢手臂,转身将李羡挡在身侧。
“啪”地一声。
雪球散落。
孟恪皱眉,扭头看过去。
李羡冷不丁被他换到另一侧,还没反应过来,直到他冷声问:“你在做什么?”
她扭头,眯了眯眼,看见路旁树干后那房东家的小女孩。
小女孩没打算砸他,被吓得滞住。
“喂,赶紧回家吧你。”李羡扬声。
“走吧。冻死了。”她扯了扯孟恪,“他们还等着呢。”
“她故意的。”孟恪任她牵自己朝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