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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元记事(19)+番外

我在客栈的窗口看着楼下的工匠们开始在长街上挂灯笼,各式各样的,有蝴蝶,金鱼那样的小花灯,也有人物表现某个故事的大花灯,一群小孩一路跟着工匠们,欢天喜地,我似被他们感染,靠在窗台上轻轻的唱歌。

并不是《甜蜜蜜》而一首父亲在我小的时候教我唱的儿歌,歌词已记不得,只记得曲调,放在喉间轻轻的哼,心里想着快要过年了吧,平时都有父母陪着,如今又有谁会陪我呢?看来我在我里注定是要一个人的。

今晚就离开暻城吧,我对自己说,因为忽然不想看到今夜的热闹了。

眼睛隔着花花绿绿的灯笼,看到几个人匆匆地在人群间穿行而过,为首的是个表情冷漠的男子,身材修长,一身蓝布长衫,我认得他。

舒沐雪。

我居然并不惊讶,可能是躲他太久,原本的慌张成了麻木,便没了感觉。他身后是慕容家的二公子,在外这么久,我已知道他的名字,慕容珑。

他一身白衣,虽一条腿残,却淡定自若,衣袂翩然间,自有一番出尘的味道。

再后面是翠去,我的丫环。

又是这样的场景,之前我是被常笑钉在城门上,居高临下的看到这两人,此时我在客栈楼上,依然是这两人,我依然居高临下。

三个人拐过街角的那间布店,转眼不见,并未发现我的存在,我心中纳闷,他们来这里干什么?

冬天,白昼总是很短暂,我没有吃中饭,在下楼吃了晚饭后不一会儿,天便黑了。

大街上热闹非凡,我却与掌柜结账,准备离开。

一个人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随着人流缓慢前行,掌柜说出店左转一直往前走便可出城,还说今晚花灯节城门不会关闭,我可以看一会儿花灯再走。

所以我便往右走,并不是想看会儿花要再走,而是想再看一眼那间酒楼。

我也说不清为什么。

酒楼今晚热闹非凡,楼檐屋角都挂着灯笼,我又抬头看那个窗口,那窗口却有好几个客人探出头来看街上的风光。

我叹了口气,心想,上次既然没进去,这次又来干什么呢?

悻悻的转身,不再看一眼。

我直接沿着出城的路线走,人群依然走的很慢,我便只好奈着性子慢慢走,同时看着一路的花灯。

花灯每盏皆不同,白天只是看工匠挂上去,此时每盏都点上了蜡烛,便更加生动,比起在我之前的时代看到的呆板花灯,这些明显的巧夺天工。

一路走一路看,等走到长街尽头再无花灯可看,我才惊觉城门已就在前面不远了,身后是欢天喜地,热闹非凡,前方是寂静无声,无边寂寞。

怕寂寞,仍寂寞,你又要独自旅行了。

我对自己说。

我大步的往城门口走,守城的士兵大概都去看灯了,只留了一个小兵靠在城门边打瞌睡,我无声无息的出了城,看着前方一片黑暗,怔怔出神。

“怎么,怕黑,不敢走了?”有人在我身后凉凉地说。

我整个人一震,若我此时是只猫,定是全身皮毛皆竖起来,只可惜我不是猫,不能一窜窜入草丛躲藏,我唯有转身看着身后那人。

“你果然没死。”我对着倚靠在城墙上的小丁道。

小丁双手环胸,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我知道他此时一定不会在笑。

“你很希望我死吗?”他道。

我没有应答,只是看着他。

“满城花灯,你不看吗?”

“你不是也没看。”

“我在等你。”

“你知道我会走?”

“不知道,不确定。”

“那你等在这里干什么?”

“我在赌。”

“赌?”

“赌我今天会不会等到你。”

若平时我一定骂他神经病,此时却骂不出来。

“我赌你会不会上楼来看我生死,结果你没有,于是我又给你六天时间赌你会不会出城,结果我却在城外等到你。”他抬起头,眼神黯淡我光。

我嘴唇动了动,好一会儿才道:“我说过,有机会我一定逃。”

“我死也不顾?”

“你会死吗?”

他眼神更黯,看了我很久才道:“是我太自信,还是你太无情,我想你总该对我有点感情的,所以就算你信我没死,也该上楼来看一下的。”

“看一下又怎样?给你抓住,你觉得这样装死试探好玩吗?就算你试探出我对你有感情,你会放了我吗?”

“没错,我不会放开你,”他忽然笑,伸手一把将我拽入他怀中,在我耳边轻轻地说道:“但若你上楼探我生死,若你今夜不走,我会一直对你好,可惜,你自己选的路,就别怪我。”

他将我搂得死紧,似要把我整个人勒断,我吃不住痛,轻轻叫出声,他却没有放开我的意思,越勒越紧。

我觉得他一定是疯了,或是眼前的人根本不是小丁,他可以对我笑,对我狠,对我耍阴谋,那都是小丁,却不该是现在的样子,他想干什么?我忽然很害怕。

“放开我!”我用力的挣扎,觉得再这样下去一定会被他勒死。

他仍是死搂住我,很轻却用力的说道:“小昭,你知道我很喜欢你吗?”

“我不知道,你放开我。”我只知道我快被他勒死了。

“我们的旅行到今夜便全部结束了,你不遗憾吗?”

我只知道用脚踹他。

“好吧。”他叹了口气,猛然松开我,而我好像忽然没了站的力气,瘫坐在地上。

你这神经病,神经病,我在心里骂着,却见他看着我呵呵的笑,那笑容又与原来的小丁一般无二,我忽然有些恍惚,觉得刚才发生的一切只是一场梦,而那个笑容可掬的小丁其实一直在我面前。

但我依然心惊胆战,看他笑,却不敢回应任何表情。

他朝我伸出一只手,我愣愣看了半天,才把自己的手递给他,他轻轻的握住,将我扶起来。

“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豆,名曰‘情豆’,百年一生,世上罕有,”他伸手擒着我的下巴,笑的玩事不恭,“无知男女只需稍动情念便可值入体内,受其控制,百年不得挣脱。”

什么意思?为何他在笑,笑容中却夹着无边的冷意?

“小昭,我现在不要你的情,只需你那一点情念。”他抓住我下巴的手忽然用力,同时脸猛的凑近,我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什么事时,他的唇已吻上我的。

脑中似有什么东西炸开,我忘了反应,只是睁大眼睛看着他放大的脸,一只大手抵在我的后脑上,那个吻猛的加重,我反应过来要推开他,手却像被无形的线索捆住,无论如何都无法动一下。

我是怎么了?怎么了?当他的唇舌滑入我的口中,我竟觉得我的腿开始发软,那仅有的一点推拒逐渐溃不成军,我用力的眨了下眼,却猛然闭上,再想睁开,已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脑中仅有的一点理智在翻搅着,他刚才说了什么,什么“情豆”,什么受控百年,我分明预感到了危险,却该死的为什么不推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