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冷感热恋(4)

作者: 姜厌辞 阅读记录

可自从眼睛出现状况,她便很少参加巡回演出,渐渐的,乐团也没了她的一席之地,两个月后,她主动退出乐团。

并非是她自暴自弃,而是她如今的实力确实不允许她继续在大舞台上发光发热,更别提胜任首席一职。

真正开始自暴自弃是在大二,她连学校都很少去,学分不达标,留了一学年,对此,她没有进行丝毫的反思,直到现在,依旧我行我素。

在自甘堕落的同时,一面又清醒地认识到,自己已经不再是边婕的骄傲,甚至即将沦落为她的耻辱,彻头彻尾的——

只要自己被确诊为心理疾病患者。

这是早在名利场中失去初心的边婕,最不容许发生的事。

她可以是好老师,也可以是优秀的商人、管理者,更可以是一位亲自教育出天才小提琴手的伟大母亲,就是不可以是人格存在某部分障碍的徐浥影的妈妈。

徐浥影说:“你一早就知道我联系了哪些心理医生,然后赶在我正式接受辅导前,联系他们,让他们配合你营造出一种'我没病'的假象,对吗?”

分明是疑问句,用的却是再坚定不过的语气,尤其是最后两个字,压着怒意说的,说完,肩膀不可遏制地抖动了下,半失望半嘲讽。

空气长久沉寂下来,仿佛在进行着漫长的拉锯战,就在徐浥影以为边婕会用敷衍了事的态度翻过这话题时,她却大大方方承认了,“我是联系过他们,提前了解你的情况,但不存在你说的'打配合',他们会得出那样的结论,只能证明你本来就是精神心理健全的一个人。”

乍一听确实有理有据,但徐浥影还是没信,考虑到再聊下去对本就稀薄的母女情有弊无利,直接挂了电话,手机扔到床边,脸朝下,埋进枕头里,窒息般的痛苦袭来,她才慢吞吞地换了个姿势。

第二天早上,米洛梳洗完,准备好早餐后问:“浥影姐,一会你要跟我一起去学校吗?”

徐浥影考上的音乐学院北音就在A大附近,隔着一条街的距离。

徐浥影有一下没一下地撕着吐司边,“不去。”

“可你已经有半个月没去过学校了。”

她眼皮子不掀,“我还可以拖到半年。”

米洛一脸愁容,“可你已经留级了一年。”

理不直气也壮第一人又说:“我还可以再留一年。”

“……”

“好的吧。”米洛彻底放弃,由着不成器的大小姐继续摆烂,“那我先去学校了,浥影姐,你有事一定要扣我。”

徐浥影摆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插上耳机听了会歌,神清气爽。

昨晚算是她半年里睡得最舒服安心的一次,就是不知道是因为米洛,还是换了个环境的缘故。

中午,米洛又回来一趟,给她带了饭,吃完收拾好餐盒后问:“浥影姐,我下午没课,你想去哪,我陪你去逛逛。”

徐浥影的嗓音迟疑了会:“就去你上回说的私人影咖吧。”

第一次听说有专门为视障人士服务的影咖,不好奇是假的,还是一半是秉着挑刺的心态去的。

影咖规模确实不小,每间多媒体室都配有一名经过专门训练过的服务生,他们会将电影里的画面,通过口述的方式实时传达给视障人士,相当于在电影播放的短暂过程中,成为他们的另一双眼睛。

预订房间需要登记个人信息,以及相匹配的服务生铭牌号,徐浥影第一次来,不知道影咖里谁的口才最好,就随便选了个号码。

被人领进多媒体室不久,米洛接到一通紧急电话,提前离开,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大小姐一会嘴下留德,喷人尽量喷得委婉含蓄些。

徐浥影面无表情地赏了她一声嗤笑。

-

池绥一进影吧,立刻有个寸头男生迎上来,“池哥,刚才来了个美女。”

影咖里的工作人员,年龄不管比池绥大还是小,一律叫他“池哥”。

池绥眼尾扫过去,懒洋洋地哦了声,完全没放在心上。

寸头嘿嘿两声,“刚才那个真不一样,就跟复制粘贴了富江一样。”

嗓音顿了两秒,“富江是谁,哥,你知道不?”

“我不是活在远古时代。”池绥从冰柜里拿出一瓶可乐,单手拉开拉环,对嘴灌下几口,碳酸气泡刺激得喉咙有些疼。

寸头还想说什么,远远看见丁文瑞朝这走来,注意力一下子被转移走,隔着一段距离喊道:“瑞子,去A03,有朋友在等。”

他习惯称客人为朋友。

池绥捏着易拉罐,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皮,正好对上登记册末尾那栏,明晃晃的三个字:徐小呆。

-

徐浥影等了足足三分钟,才有人进门,开篇就是一句:“您好,我是007,接下来的两个小时,将由我来为你服务。”

“……”

徐浥影犯了替别人尴尬的毛病,谴责他迟到的话刚到嘴边,大发慈悲地咽了回去。

脚步声由远及近,气息扑面而来,她感觉到这人穿了一身黑,就站在光影交界地带,气质有些冷淡。

她突然反应过来,“你这声音听上去挺耳熟。”

在那之前,她听到过类似的,是半年前出现的陌生来电,经过听筒特殊化处理后的嗓音和本人多多少少有点出入,她之所以会记得这么清楚,说到底还是因为那人独特的语调风格,拖着腔,越到尾音拖得越慢越长。

那人在电话里总共说了两句话,语气卑微:

“你能不能试着去喜欢我?”

“我当你的小狗,行不行?”

怎么看都像跟踪狂、死变态打来的骚扰电话,她当时没有多想,直接拉黑了号码。

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她的记忆几乎在同一时间开始变得断断续续,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别的契机,被她暂时遗忘了而已。

时间再往前倒,她想起还有一个人拥有同样的说话习惯——她的高中同校同学。

那是高考前的最后一个寒假,她去北方看雪,在路上偶遇了他。

两个人第一次有了对话。

回南城后不久,她转学去了另外一座城市,收到录取通知书的隔天,因为一场意外,患上严重的视觉障碍,得知自己的视力除了换角膜这一方法外,再无痊愈的可能后,她心灰意冷。

在医院静养那段时间,她脑子里不断涌现出各色各样的人,其中就包括池绥,以至于过去快四年,存放在记忆里的那张清俊的面容,依旧清晰深刻。

黎明前夕的光线暗淡,却也盖不住他锋利的轮廓线条。

单薄的眼皮,在眼尾岔开两道深陷的折痕,鼻梁高挺,嘴唇略薄,唇色不深不浅,喜欢勾起半边唇笑,气质是藏不住的痞拽嚣张。

神似无害又凶恶的猫科动物。

徐浥影忍不住想,他的面部轮廓摸上去应该像艺术家制作出的古希腊大理石石膏头像,立体感十足,线条流畅自然,她也能想象出他用那双深邃的眉眼望向自己时,该有多深情款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