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性缺氧(67)
她被父母制定的标准束缚着前行,单薄的胸腔快要被写有“完美”两个字的绳索挤压得透不过气来。
许白微拿手背揩去泪痕,早上六点才睡过去,之后几天,睡眠质量依旧差。
焦虑到了不容忽视的程度,她试图找到缓解的办法,努力后也只能顺藤摸瓜找到焦虑根源所在。
——为了回应父亲的期望,她在勉强自己发展一段看不见未来、也得不到任何回应的恋情。
许白微用冷水扑了把脸,擦干手,先后给靳司让和夏冉发去消息:【过几天的同学聚会你来吗?】
发给靳司让的那条她多加了句:【我问过夏冉了,她说她会来。】
隔了半个多小时,靳司让才回:【我知道了。】
许白微有理由相信,如果她刚才没有提到夏冉,他压根不会回这条消息。
但不管怎么说,她卡在嗓子眼的那口气息终于能顺了出去。
要是同学聚会上,靳司让还是这辈子非夏冉不可的态度,那她只能忤逆许父的意愿,不再将自己宝贵的时间,持续性地浪费在三个人无休止的纠缠中。
许白微收敛思绪,盯住屏幕看了会,发给夏冉的消息一直没得到回复。
她放下手机回卧室睡了会午觉,等她睡醒后,微信多出一条未读消息:【我答不答应你,你自己心里没点数?】
第30章
事实上, 夏冉这条消息纯属误发。
几天前,她在淘宝上定制了两面插画挂布,昨天拿到手一看, 图案线条粗糙, 色彩模糊, 饱和度极低,跟她提供给店家简直是两幅,布料单薄得像纸,遮不了一点光, 做工让人怀疑评论区清一色的五星好评全是水军刷出来的。
碍于是定制款,不支持七天无理由, 没法退货, 夏冉找到客服,和他说明了大致情况, 客服问过老板后, 态度坚决,表明他们这边不愿赔偿。
跟这人掰扯不清楚, 反而平白无故被消磨了时间, 夏冉斤斤计较、不服输的性子回来,确认收货后直接甩上去几百字加九宫格的差评。
转头店家就打电话来恳求她先撤回差评,有什么事加个微信好好谈谈,他争取给出一个能让她满意的售后服务。
夏冉耳根子一软, 信了他的话,加了微信。
一开始对面的态度还算好, 没聊几句, 原形毕露,开始各种推诿扯皮, 语气一句比一句恶劣。
最后还端起高高在上的姿态问她:【你这意思,是不答应撤销了?】
几乎在同一时刻,许白微的消息进来,夏冉手指意外点到,才有了刚才这条回复。
不知道是不是在斟酌体面的措辞,又或者被她冷漠的语调刺到,许白微迟迟没回消息,夏冉犹豫后补充两条:
【发错了。】
【不过上面的也是我的答案。】
许白微还记得她那天要去寺庙,十分钟后回道:【聚会时间改了,改成晚上七点半了,你拜佛需要拜这么长时间?】
夏冉没把话说死:【说不准的事。】
许白微发过去一串地址:【这是我们聚会的地方,你要是能来就来吧。】
夏冉没再回消息,去银行取完钱后,又去了趟超市买了些生活必需品,乘公交回书店。
路上她将自己被无良商家威胁骚扰这事发到了群里。
林束顺着她骂了几句,然后说:【你非要定制的话,我也能给你手绘。】
夏冉:【我要求很高的。】
林束:【我虽然不是什么画家,但保证比你被坑的这一单成品效果好。】
何至幸今天上午考完试,去书店的路上,抽空回了条消息:【夏冉姐,你信林束哥,他学过画画的,我看过他以前的画,很漂亮。】
夏冉愣了下,这事她从来没听林束说起过。
她单独点开林束对话框:【什么时候学的?】
林束:【七岁开始学的,学了快十年,后来出了点事,没法再画了,也没走艺考那条路。】
夏冉当他有难言之隐,没追问下去:【现在又能画了吗?】
林束回了个OK的手势,最后强调:【只要不画人物就行。】
这事就这么定下,夏冉在网上下单了纯白挂布、画笔和颜料,回到书店,趁没什么顾客时,跟林束两个人趴在吧台边上商讨手绘图案。
夏冉想要原创的动漫形象,类似宫崎骏的画风,林束想要纯风景画。
就在两个人争执不下时,插进来一道声音,给建议般的语气,“我觉得动漫风挺好,你们要是画不出来,我可以代劳,绝对比市场价低很多。”
声音听着耳熟,夏冉先林束一步抬起头,花了两秒反应过来对面这人前不久刚来书店推销过自己画作,画里的女主人公还恰好是她。
隔了几天没见,这人头发依旧很长,穿着打扮艺术感很重。
林束也认出他了,在一旁漫不经心地一笑,解锁手机屏幕,懒懒散散地倚在吧台上,不愿参加到他们的对话中。
夏冉斟酌好措辞拒绝了。
宋延清不依不饶地降低收费标准,“只要你能再让我画你几幅画,以后不管你有什么需要,我都不收钱。”
见她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姿态,宋延清一狠心,咬牙说:“这样我倒贴给你钱。”
一前一后的态度转变大到让人匪夷所思,夏冉止不住好奇心,“之前不是还逼着我们买你画,现在怎么成倒贴了?”
宋延清用沾沾自喜的口吻说:“昨天下午,有人买走了你那副素描画,还卖了不少钱。”
他想当然地认为自己的画能被卖出高价,是因为对方有足够的鉴赏能力,能从简单的线条看出作画者的潜力和水平。
“卖了多少?”
“一千。”
夏冉觉得荒谬,她一个门外汉也能看出那幅素描不值这个价格,桐楼这看人下菜的利己地方,会有这种冤大头这么没眼光地拿高价拍下?
夏冉对当别人的模特没多少兴趣,饶是宋延清开出多少价码,一开始她都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摇头拒绝,最后实在被磨得没了耐心,态度倏地冷淡下来。
宋延清不是没心没肺的人,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不耐,但还是厚着脸皮没走。
以前的宋延清不是这种死缠烂打的人,他自命不凡,说不出求人的话,总觉自己高人一等,不文一名的作品也是。
导致画作开出的价格远远高于别人,没有人来买,只能长久积压在画室。再丰厚的家底也经不起这样的消磨,更何况他离开出走、决定将自己的后半辈子奉献给艺术时,身上除了一套全新的画袋和两万存款,什么也没带走。
不到一年,一贫如洗。
他降低标准,改去公园摆摊,有次遇到一位难缠的客人,骂他的画不值钱,还开出这么高的价,摆明了想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