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世姣莲(103)
邬云姬语气软下来对夕莲说:“父亲也回了清云山庄,夕莲,你有空可以来找我们。”
司马昭颜干咳了两声,严肃道:“你拐了朕的心腹大将,还想拐走朕的爱妃?”
邬云姬本来就有很大意见,这回逮着机会心直口快道:“什么爱妃?明明是昭仪!”
夕莲一怔,赶紧拉了拉邬云姬:“你不能这样说。”
邬云姬撇撇嘴,又瞪了夕莲一眼,埋怨道:“你真是奇怪,你的刁蛮霸道哪里去了?干吗忍气吞声?你明明是皇后,是太子的生母,为何要做什么昭仪?”
夕莲狡黠一笑,轻声对她说:“昭仪,就是昭颜心仪之人,本朝从今以后只有一位昭仪,再无第二。”
邬云姬干笑两声,鄙夷道:“这种鬼话也只能骗骗你!傻女人!”
夕莲努努嘴看着司马昭颜,即便是鬼话,也甘之如饴。
床边的琉璃灯五彩斑斓,满室烟霞锦依旧飘扬。
这里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其实都已经变了。
司马昭颜总是睡不安稳,每每半夜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明明知道她就睡在身旁,他却忍不住一直去看,不断去看,怕一不留神,她就跑掉了。即使她对他保证了许多次,他仍然害怕,害怕她终有一天要离去,而这一天会越来越近。
立后的日子,定在七月初七。在这之前,有一大批秀女要入宫。
而夕莲,要回到她自己的殿里去。为了让她看不见其他女人,他为她挑选了最偏僻的宫殿。他真的很害怕,以后午夜惊醒,怀里人枕边人再也不是她,该怎么办……
夕莲忽然睁开眼睛,定定望着司马昭颜问:“我梦见陈司瑶了。她是不是出事了?”她不敢打听卢予淳的情况,可是陈司瑶和那个婴孩却让她心焦。
昭颜移开视线,语气平平答:“能出什么事?”
“我能去看看她吗?其实,我担心她的孩子。”
司马昭颜搂住她笑道:“担心别人做什么,还是想想自己,你一定得给我再生个女儿!生不出来我不罢休!”他拾起她的手放在唇边亲吻,无意瞥见指腹一条伤痕,蹙眉,“这是怎么?”
“没什么?”夕莲抽回手,“挑莲子的时候太用力了。”
“如果这些事都要你做,宫里养这么多人做什么的?”司马昭颜有几分生气,“你不许再去御膳房了!”
夕莲用两根手指撑开他的嘴,形成一个微笑的弧度,笑嘻嘻说:“可是我想亲手做给你吃!我在你身边的日子不长了……”说着话,手猛地被他抓得紧紧的。
“不要说这个!”
夕莲柔柔枕在他胸膛,“我知道,没两天我就要搬走了。想我的时候,就来看看,一个月两个月来看一次就好……你那么多女人,该宠的就宠,不过,还是国事要紧。”
昭颜忽然感到委屈至极,他没想要那么多女人,他也不想把她送走,他更不想看到这样大方的夕莲,大方到甚至愿意与人共享她的夫君。他的夕莲不是这样的!他声音干哑喝她:“别说了!我不喜欢听你说这样的话!”
夕莲嬉皮笑脸勾住他的脖子,“上次那些老家伙说我贵贤德淑一样不沾,所以我在学着呢!等我学好了,说不定你还能封我个妃子当当!”
他又被她逗乐了,托起她的下颌使劲吻了下去,用尽全身力气,挽留住永存心田的芳香。
过继
太子司马曦受赐辰阳宫,夕莲住在皇城东南角上的延欢殿。每日去看曦儿,她沿着宫墙一路向北,从辰阳宫侧门入。玉茗好奇问为何要这样走,夕莲笑答宫墙下凉快。
这路一向空旷,只有偶尔过来巡逻的小队御林军。
夕莲一袭普通的宫装,仍掩不住满身贵气。她惯有的神情姿态,总叫宫人们心怀畏惧,即便她如今只是小小昭仪。
夏日炎炎,巡逻侍卫整齐的步伐,听在耳里却觉得烦闷。夕莲甩了甩帕子,抱怨道:“天气热得这样快。”
“娘娘也不必天天去,有锦秋姑姑在,会照顾好太子的。”
夕莲没答话,目光呆呆望着侧边,玉茗也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透过树木楼阁,隐约能看见明黄的坐辇缓缓行过。玉茗欢喜叫道:“娘娘,皇上也去看太子!”
夕莲目露柔光,有两个月没见他了。王朝在逐渐恢复元气,司马昭颜非常忙碌,每日只能睡两三个时辰。他大概累坏了,不知瘦了没有……夕莲心里惦念着一会见面该说什么,又心慌意乱,一个劲问玉茗妆花了吗?发髻乱不乱?衣衫得不得体?
玉茗掩口笑道:“娘娘怎么跟初嫁的新娘子一样紧张?”
夕莲吐了口气,自嘲笑笑,她什么样子他没见过,自己瞎担心了。
她用绢帕轻轻拭去额上的汗珠,脸上挂着浅浅的笑迈入宫殿。
宫人们依次行礼,然后悄悄侧目打量她的背影。她的姿态不算娇媚也说不上端庄,但总是透着一股浓重的华贵、就像一抹明媚的色彩,引人瞩目。
夕莲满心欢喜拐入内殿,却见明畅的榻上,竟坐着一位女子,怀里抱着她的曦儿。
她的笑容僵住了,愣愣转头看女子旁边的司马昭颜,机械朝他行礼道:“皇上万福。”
司马昭颜不由一颤,背在身后的双拳紧握。
“免礼。”他语气平平,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垂目道,“夕莲,来见过李贵人。娴儿,这位便是太子的生母。”
夕莲不敢直视他们,她如何能若无其事面对他的女人?只站在原地福了福身子,“臣妾见过李贵人,恭请贵人金安。”
她尽管垂着双目,但绝不会低下骄傲的头,更不会践踏自己尊贵的心。
李贵人品貌端庄,将孩子转交给锦秋,客气回道:“妹妹不必客气。”
夕莲轻笑,现如今,她倒成妹妹了。
李贵人继续说:“皇上特带臣妾来抱抱太子,日后也好有经验抱自己的孩子。”
司马昭颜紧紧盯着她苍白的嘴唇,接过话来说:“李贵人才入宫两月便有身孕了,这可是大褚国的喜事!”
夕莲的嘴角强行扯出一个笑容,“那要恭喜皇上、恭喜李贵人了!这么大的喜事,臣妾都未曾得知,是臣妾失礼了。”
司马昭颜不忍再听她干哑晦涩的声音,挥挥手说:“天气酷热,你身子不好,快回去歇着。”
夕莲抬目瞥了去,他面无表情,一袭龙袍在烈日下更加刺眼。她转身离开,轻移莲步。她的步子细碎而规整,如踏着悦耳的韵律,可一出了辰阳宫,顿时凌乱不堪。
玉茗紧紧搀着她,想安慰,却又怕自己说错话,便静静陪她一路走回了延欢殿。
延欢殿里的布置,和当初的德阳宫寝殿一模一样。那些烟霞锦、凤羽帘、琉璃灯,甚至那张龙床都被搬了过来。她以为,一切都没有变。她以为,她会很从容。她以为自己可以安安静静躲在这里过一生。
可是她无法逃避一些现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