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铐被打开，方元又侍候宋吉祥喝了几口水，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放心，你好好养伤，我很快回来，等我。”

医院走廊中，方元看着走在身侧，犹在别扭的民警同志笑了一下，学着宋吉祥的样子说了句：“政府，少见多怪了。”

......

第115章 番外二 很纯洁

高森的铁门开了一个缝隙，一个剃着寸头的青年提着皮包从门里出来。秋季透亮的阳光照在他的皮肤上，像照在滑不溜手的瓷器上一样，反射着莹润的光泽。

青年穿着黑色风衣，单手插兜，长身玉立。狭长的眼睛在镜片后左右一扫，目光中泄出一点失望。

今日出狱，却无人来接。

方元的心里有一点空，他不承认是失望，因为他没有资格。

宋吉祥出狱那天他也没有露面，车子停在必经的岔路上，只看到坐在曾帆车子里宋吉祥的侧脸从自己车前飞速而过。

那四年中，他也一次没有探视过宋吉祥，虽然常常与他一墙之隔，也能听到墙内人出操时喊得号子，却一直没有勇气去见他一面。这十个月，宋吉祥也没来探视过自己，上一次见他还是在庭审现场，法官落锤，自己因防卫过当被判入狱十个月，站在被告席上，自己向证人席上的宋吉祥看去，分明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浓烈的担忧与不忍。

却，十个月中连他的一封信也没收到。

方元摇头苦笑，嘟囔了一句“自作孽不可活”。

叭叭！两声车辆的鸣笛。方元看向远路，一台高档轿车正向这个方向驶来。

“方元！”副驾驶位置的车窗玻璃落下，半个身子探了出来，不断地招手叫着方元的名字。

方元眼中露出笑意，是苏堇辰。

车子还没停稳，苏堇辰就跳了下来，张开双臂跑来将方元紧紧的抱在怀里。

“方元！”他哭，“你终于出来了！天杀的，坏人抓进去也就算了，抓你进去做什么！”

作为司机的王明之站在车旁，抱着胸笑道：“他都快把那老痞子弄死了，不进去待两天也说不过去。”

苏堇辰回眸怒视，王明之赶紧做出一个歉意的表情，走上来对方元说：“欢迎回来。”

方元挑了一下眉，算是应承。将手中的提包往苏堇辰怀里一甩，大步走向车子，朗声道：“谢谢你们来接我，送我去H市吧。”

现下已经大红大紫的苏堇辰像是拎包小弟似的屁颠屁颠的跟在方元身后，问道：“去找你的修车工？”

这个“你的”颇得方元喜欢，点点头承认：“嗯，去找我的修车工。”

王明之啧了一下舌，看着自己谪仙一般脱俗的恋人对方元殷勤备至十分狗腿的样子心里很不痛快，但他不敢言语，苏堇辰脱了裤子对自己骂骂咧咧，提上裤子也没表现出有多深情，现在这个和自己一直不对盘的方元又出狱了，若是惹了他，怕是几句话就能撺掇得苏堇辰与自己分道扬镳。

因而，业界牛逼闪闪的大佬此时也只能被当做司机驱使。

车子刚刚启动，还没滑行至匀速，就被方元叫了停车。在王明之和苏堇辰不解的目光中，方元迅速推开车门向监狱墙边走去。墙根边上有几只烟蒂，看颜色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方元捡起一只看了看香烟的牌子，指甲在指茧上刮了一下。

他拿出刚刚开机的手机，拨通了十个月前通讯录最上方的那个电话号码。响了一会儿电话被接了起来，熟悉的男音传了过来：“出来了？”

“嗯，出来了。”电话中的声音有些空泛，隐约有嘈杂的声响，方元又看了看地上烟头，问，“你现在在做什么？”

“能做什么？修车。”

正此时，电话中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高声叫着“王岗站，有下车的吗？”

方元放软了脊背靠在高墙上，面对着阳光笑了出来。

松城监狱只通一辆公交车，方元坐过很多很多次。

“晚上我想吃火锅。”他说，“好久没吃了，特馋。”

对面的男人沉默了半晌才说：“来吧。”

得了这话，方元反倒不急了，他在途中找了一个高档宾馆开了间房好好洗了个澡，又打发苏堇辰去给他买衣服。可穿着浴袍的他看到苏堇辰买回来的衣袂飘飘的衣服时忽然感觉头疼。

“喏。”趁着苏堇辰暂时离开，一个精美的袋子扔到方元身旁的沙发上，王明之老神在在的开口，“跟在辰辰后面随便买了几件，倒是能穿。”

方元打开，看到是正常的男装，松了口气，随口道：“谢了。”

“不必，以后别拆人姻缘就行。”

方元提起袋子往卧室走，头也不回的撂话：“那得看是什么姻缘，孽缘必拆。”

十月份的天气，日头已短，到达H市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吉祥汽修的牌匾亮着灯，打头那两个字亮堂堂的。对面万吉面馆的橱窗依旧明净，里面坐着客人，挑起的面条上散着热气。汽修、面馆，路两侧的灯光遥相映照，不算明亮的光线中拘着一把人间烟火。方元看着忽然鼻子有点泛酸。

下了车，路过门前水渠，缓慢的流水上覆盖着一层落叶，方元忽然想起沉于水渠之中的两条手链，不知它们现在身处何方，可是不管在哪里，只要它们还纠缠在一起，就是好的。

轻轻的敲了几下门，方元拉开角门，浓郁的川味火锅的香味扑面而来，紧接着扑面而来的就是小敏和大头。

小青年不到一年个子就窜了半个头，肩膀也厚实了不少，抱着方元又笑又蹦。大头好像被特意洗了澡，一身杂毛香喷喷的，围着方元呜呜的哼唧，尾巴都快摇成了螺旋桨。

哄过小敏又撸了大头，方元才向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那个男人走去。

脚尖靠上脚尖，方元语气中带着倦鸟归巢的疲惫与满足：“吉祥，我回来了。”

男人抬起头，缓缓迎上方元的目光。沉静的眼眸中目光闪动，流露出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好似有无法掩饰的情意，又好像有不可言述的心疼，也可能是经历沧桑的感伤，但也可能是观者的臆想，这束目光其实并没有什么意义，即便有也转瞬就消失不见了。

男人垂下眸子，从烟盒中抖出一支烟，烟身才漏半截，他已经用嘴叼出。点烟时，他的双眸习惯性的轻眯，打火机擦燃的幽蓝火焰在他深刻的俊颜上跳跃了一瞬，待火灭，他顺手把烟从唇边拿下来，一口白烟徐徐的朦胧在他的脸廓前。

“还没见过你寸头的发型。”宋吉祥又瞟了一眼方元，语气轻松的说道，“怎么蹲个大狱还把你蹲胖了一点？”

方元蹲下身子，微微仰视宋吉祥，他用手指碰碰头上的毛茬，笑着问：“帅吗？”

宋吉祥吐了口烟，不算走心的回道：“还行，不像你了。”

方元探身，将手放在男人的膝上低声说道：“那如果我们上床，你会不会觉得是在C一个陌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