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客难逃(85)
可笑之前贾家还想借贾皓拜入万仞山庄的名头,替他营造出声势,再将嵇宜安取而代之,如今一子慢,满盘皆输。论刀大会一开,世人至此只认嵇宜安之名。
“名利皆入囊中的感觉如何?”
嵇宜安负剑立在山头,看着天鹤谷中的练武场上围满了人,鼓声一阵接着一阵,南宁影阁的人随同江湖上的游侠,都入住了厢房之中,重修后的天鹤谷近乎焕然一新。
陆三在他旁边,倚着树干懒散接着道:“这样的声名,是多少侠客求一辈子都求不来的。你倒是运气好,有几方人上赶着替你造势。”
“在下还未来得及拜访殷州刺史,刺史大人倒先来了。”嵇宜安回过头,笑了笑。
“你收到的信我看了,武山河确实在我这,当初一别,我也是费了不少劲才找到他,找到的时候奄奄一息,武功都几乎半废。”陆三好心情道,“不过如今,倒是将养得差不多了。”
“大哥没事就好。”嵇宜安吐出一口气来,“我在殷州已无牵挂——那你来殷州,有收获吗?”
“尚不可说。”陆三摇摇头,撑手起身,“不过呢,倒是有个好消息,宋将军大胜后,常远侯在圣人面前替我求了情,恐怕下半年我便可沾着这光重新回京,也不用待在西北这苦寒之地。”
“苦寒吗?”嵇宜安微微偏头问道。
陆三见状,苦笑着耸了耸肩。“山雨欲来,倒也是难得的清闲之地了。”
当初他以陆元温之名跳出棋盘外,求的是治世之方,只是他目之所及好像大厦将倾,百年王朝早已因党争而变得摇摇欲坠,粉饰太平。
“我倒是有收到一些其他的消息。”陆三垂头道。
“什么?”
“这几个月来,文麟楼连同暗卫,一直在九州寻南蛊教的蛊母……你说他们寻这样东西是为什么?”陆三看向嵇宜安,“上回你说大雪封山,那么如今开春,阮少游,回你的信了吗?”
嵇宜安的心猛然漏跳一拍,拳头悄然紧握。
“他们不会让你死的,如今你是他们最得意的棋子。”陆三负手道,“那么如今。阮少掌柜也是他们的棋子之一了。在明在暗,互相牵制,这世间感情谁又能比你们彼此更深厚——他既选了你,他便已经在这棋局中了。”
整整两个月的消息,宁京都无一封书信传来。
嵇宜安深吸一口气,知道如今这局面已然形成,从此后,迎向他的不再是江湖中的风月侠义,而是朝堂上的血雨腥风。
剑客难逃,而他身为剑客,亦是自愿入这局中,从此与人在明在暗,风雨同舟。
“我已备好行囊,”嵇宜安轻轻道,“今日,便回宁京。”
“去见他吗?”
“是,去见他。”
剑客难逃,浅浅点个题,这一路其实是嵇宜安从剑客到江湖少盟主的蜕变,也是他入江湖的洗礼。
本书即将完结,之后由朝堂党争带来的腥风血雨包括解无生的故事,可能会在番外接着写
第73章 剑客难逃 (完)
宁京自入春以后,常下小雨。
不同西北殷州,在这的小雨能连绵不断地下一天,雨丝洒在人的脸上,带着细密的凉意,好像能钻进体肤,渗入皮肉中去一样。
天下的文麟楼据点皆由暗转明,薄薄一纸书尽九州事,又细分州报、郡报与县报,世人也不知这四海消息从何而来,只知这报上事日日更新,坊间众人几乎人手抄录一份,其上所记也成了茶话谈资。
“听说殷州,宋将军又胜了,这次打完应该就不用打了吧。”
“梁地那边闹了蝗灾,上面说郡王爷连夜进京……”
“这澜州刺史真该死,竟然敢贪污!”
酒肆里吵吵闹闹,大都是在聊报上事,民间百姓不知消息从何来,谈论间却颇有指点江山的意味,但一些稍有地位的江湖人却知,因着这报,江湖中多了座势力遍布九州的文麟楼。
侠客路见不平之事,上至官员贪污,下至纨绔强抢民女,皆可告知楼中人,虽说背后之人建立此楼的真实目的大概是把控民心,然而种种举措却可窥见那位身在其位之人的仁心义举。
虽说各项举措还不成熟,但假以时日,必当连结江湖庙堂,成一件刺破黑暗的利器。
而此刻小雨绵绵,京城高楼中有两人对席而坐,久别重逢。
“你做得很厉害。”嵇宜安轻轻道。
“恭喜嵇少盟主,论刀大会办得如此出彩,嵇少盟主的能力也不遑多让,”对座之人低笑道,仿佛还是那般轻快少年郎,“以及南蛊教的蛊母果然有效,我当初怎么说,就是死也要帮你将解毒之法寻来,如今算是做到了。”
嵇宜安无奈,摇了摇头。“你啊……”
“怎么?”
“……你瘦了。”
对座之人忽然没了声响,四目相对间,嵇宜安的目光中好像夹杂着叹息,深深地看着那人。三个月的时间,一连近百封书信皆石沉大海,阮少游坐拥文麟楼,既然平安,又如何不能传出消息来。
唯有一个可能,就是即便阮少游掌管整座文麟楼,却依然有权势更大的人压住书信,不叫他们彼此通信。意在警告,也是规劝。
他们皆是甘愿入这相思局,今日才得见上一面。
几日前,嵇宜安带着秦守才一回京,就被常远侯请到了侯府中去,他也当真是受到重视,叫常远侯急着要解了他身上的神仙散,以免留下后遗之症。
此后侯府后院关了快七日,嵇宜安如坠迷梦之中。蛊毒催逼痛苦之至的时候,黑暗里好像有双手在为他擦洗,那双手的主人拥吻着他,尽职尽责地照顾了他七日有余,期间趁他昏睡,又有颠鸾倒凤之举,不堪言说。
低吟浅语,说尽相思之意。
可待七日后梦醒,嵇宜安重新睁眼,床榻间只留他一人痕迹,嵇宜安只觉四肢酸软,照镜面泛红意,却不知缘故。
秦守为他把脉,说神仙散,解了。
“这七日,都是你在照顾我吗?”嵇宜安沙哑嗓音问道。
秦守奇怪看他一眼,只说了句倒是糊涂。神仙散又有催逼肾精的功效,所以毒发毒解之时,少不得纾解,但这话秦守想了想还是没说,只留一句城西之处,有人候他于高楼之上。
“谁?”
“你猜不出是谁吗?”秦守反问道,“我既帮你解了毒,南蛊教的蛊母按照常远侯所允,如今也当归我。嵇少盟主现已毒解,福寿绵长,只是记得三月内不可过哀过怒,否则只怕影响脏腑。”
“在下记下了。”
“那若无其他事,我今日便离开宁京了,”秦守起身道,“山长水阔不必相送,只是以后你若要寻我,往南寻去就是。”
“……好。”
嵇宜安迟疑应下,坐起身来抱了抱拳,最终看着秦守提着药箱离开。
当日下午的时候,嵇宜安便去了城西的高楼,他一间间寻过去,寻到最后快靠近城墙的酒楼上,推开最后一间包厢的时候,终于见到久别重逢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