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三芳草连天(40)
周至川苦笑一声,道:“不是为这个,乔弥明天就要走了,去京城嫁人,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说到后来鼻子一酸,转身就走,不顾后面张口欲言的小庄。
虽说对乔弥和周至川的关系,小庄也都心知肚明,但这还是周至川第一次亲口说出来,这样的情感小庄不能说对错,只是不忍心看着周至川这样难过。他呆了半晌,把铺门锁了,径自往乔园去。
哪知道赶到了乔园,才知道乔弥竟不在,小庄终究和周至川亲近些,又眼见着周至川一日瘦似一日的,得知乔弥和那个什么王升出去了,便有些怨气。他却不知那三人之间的纠葛,说不出个对错的。因王升明日要走,这临走前一日,乔弥没有不陪着的道理,此后两人相忘于江湖,再无瓜葛了。
洪叔见小庄神色慌急,便问:“可是有什么急事么?”
“急,怎么不急!老板明日就要回家了,怕是以后都不回来了。”
洪叔一时没绕过弯来,还奇怪:“回家?这里不就是家么?还要回哪里去?”
“嗨,哪里说的这里,她是要回小青山城了,她哥哥今天让人来接她呢!”小庄口气焦急起来。
小庄这么一嚷嚷,倒把乔锡给嚷嚷出来了,问清了缘由,道:“你也别担心,周至川走不了。”又劝了几句,让小庄先回去了。
小庄从乔锡那里知道,乔弥是不随王升走的,就想找到周至川告诉这个事儿,可没头苍蝇一样,不知道哪里找去。一想,罢罢罢,皇帝还不急,自己这太监,呸呸呸,自己这伙计急什么呢?更何况眼看着天晚了,自己家还有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儿等自己呢。
乔锡心想,回来把这事跟姐姐一说,就不信她不急,前些日子跟她说了周至川路上遇上了坏人,差点伤了性命,立时就把她急坏了,后怕不已,几天都焦虑的吃不下饭。这再跟她说,周至川明日要走,她还不疯了?可不知,这日子赶凑巧了,姐姐明日是去送王升呢?还是去找小川?
这可是姐妹俩,都这时候了,乔锡还幸灾乐祸呢。
同时,乔锡心里也奇怪“谁告诉她姐姐要随王升走了?”转念一想,哦,昨日朱颜和武柏君那两人来过,不用说,肯定是武柏君又捉弄周小呆呢!
武柏君被冤枉惯了,整日的替朱颜背黑锅,可哪说理去?
世事多少变换都只在一念之间,若是及早寻到了周至川,若是及早告诉了乔弥,怕又是另一番情景吧!
也合该周至川有此一劫,乔弥受此一苦,福祸相依,也难定论。
第四十五折 相见时难
想必大家也不难猜出周至川去了哪里,不错,周至川确实是去了张二叔的作坊,虽然技艺还未娴熟,但,定要在乔弥离开之前,送她个物件。
周至川一早赶去,一整天都在做工,好歹在傍晚时赶制出一只小茶壶。做工谈不上精细,茶壶小如桔子,枣红颜色,玲珑可喜,周至川想着乔弥日后若是用它饮茶,或是随手摩挲,心里又是开心又是难过。她之前请又教了张二叔,在壶底上做了手脚,暗刻了几个字,平时不见,注入了清水仔细能看出来,却是“相思”二字,多少情怀用言语说不出来,尽都在这小小的壶肚中了,那相思二字,平时见不得天日,便只盼能年年日日伴在乔弥身旁就好了。
张二叔看那壶道:“做的还好,看出你是用了心了,做得七八分,却急了些,可惜有些不足就是。”
周至川摇摇头,她也知做的不好,奈何时间催人啊,却不与张二叔说缘由,只道:“二叔,今日麻烦您了,我改日致谢。”
张二叔是个爽朗人,摇手道:“莫要客气,不费什么事。”
周至川怀里揣着那“相思”伴着晚间的清风朗月,匆匆去往乔园。
再说乔弥,乔弥这一天便是陪王升买些当地的特产之类,回家赠人,路上遇见一家卖首饰的店铺,王升便拐了了进去,选出一个绿松石镶银的簪坠,很是漂亮,极配乔弥,便要买来送给她,乔弥不要,王升叹了一叹,有些不舍的放了回去。
走便走了,何必还留什么念想,藕断丝连这种事,乔弥不会做。
乔弥瞥见那柜台一角的盘儿里,有根白玉簪子,雕工好,也简洁大方,多看了两眼,却没买下。
出了首饰铺子,乔弥顿住脚,揉揉眼睛。
王升问:“怎么了,可是迷了眼睛,快别揉了,我给你看看。”
乔弥摇摇头,道:“唉,大概这些日子休息不好,眼皮一个劲儿的跳,心烦。”
王升便笑道:“左眼财,右眼灾,你今天要有意外之财啊。”
乔弥却哼了一声,表示不信。
王升让人将买的那许多东西送回住所,自己陪着乔弥在金顶阁吃了晚饭,已经是月亮高悬了,便送乔弥回去。
乔弥也吃不下许多,就觉得心烦意乱的,不安生,走到巷子口,心里更是突地一跳。
只见暗影里,缓缓走出个人儿。王升右手一揽,护住乔弥,喝问:“谁?”
乔弥却只咬着下唇看着那人,果然是周至川。
王升原也想同周至川解释,可乔弥不许他多事,现在见她二人见面,自己也就赶紧告辞,不打扰她二人,以免再多生事端。
当乔弥看到等在她家巷子口的的周至川时也暗暗的吃惊,不过她对自己内心最直接的反应却感觉很奇怪,她看到周至川时竟然是那般的喜悦,不是猛然而至的喜悦,而是那样涓涓的,一直淌到心底,自己还来不及想的时候,自己的嘴角已经带了笑意,这让她暗暗懊恼,努力压下勾起的嘴角。她此时的喜悦远远的大于了见到王升时的喜悦,她甚至觉得与周至川分别得这些日子竟比等待王升那十多年还要漫长,还要折磨人,那种思念,无时无刻不休不止。
也不知是夜里风凉还是怎地,只见周至川脸色青白,似乎比身上那件白绸衫子都要白上几分,身上更是微微发抖,她眼看着王升虚虚的搂着乔弥,心里刀扎一般,定定的看着乔弥,脑子也空了,半晌露出一个又苦涩又自嘲,彷佛还有些凄然的笑意。直到王升走了之后,她才勉强抬起左手,递过那个桔子般的小壶,也不说话。
乔弥却不接,要猜出周至川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周至川苦笑一下,额间甚至落下一滴汗来,有些气虚的道:“我原来就想送你个东西,一直做不好,如今……如今你要走了,拖不得了,匆匆做的,粗陋的很,你别嫌弃。”
乔弥问:“你听人说我要走?谁告诉你的?”
周至川不答却只举着那壶,道:“你收了罢,我……”她也不知说什么,只急切的想让乔弥接了那小壶。到后来,就隐隐有了哽咽哀求的声音。
乔弥看她神色慌张,也就前走了几步,接了,指尖碰到周至川的手,冰凉,指尖相触那一瞬间,周至川更是轻轻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