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寒的注意力并不全在誓词上。

他的掌心微微冒汗，余光瞥见身旁的段珣，心跳快得快要冲破胸膛。

——儿时幻想过的场景，竟然就这样出现在了现实。

他和段珣穿着成套的西装，彼此十指紧扣，站在庄严神圣的婚礼殿堂宣读誓词，承诺无论贫穷还是富有、健康还是疾病、都将永远尊重和爱护对方，至死不渝。

他听见主婚人问段珣是否愿意。

段珣垂眸看他，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Yes,Ido.”

接着同样的问题问他。

沈知寒眼眶湿润，说：“Yes,Ido.”

主婚人:“请交换戒指。”

段珣转向沈知寒，从口袋里掏出准备好的戒指。

他低垂着睫毛，试图藏起眼睛里的水光，却还是被沈知寒发现他不太平稳的呼吸和微微颤抖的双手。

“哥哥。”沈知寒低声安慰。

段珣深呼吸一口气，顿了顿，牵起沈知寒的左手，郑重地将戒指套在他的无名指。

闪亮的钻石被沈知寒修长白皙的手指衬得愈发璀璨，第一次戴上自己设计的婚戒，沈知寒指尖颤了颤，竟然也有落泪的冲动。

他勉强忍住，从口袋里拿出另一枚戒指，戴在段珣的左手无名指上。

主婚人和证婚人一起鼓起掌来。

段珣珍惜地捧起沈知寒的脸，低头吻住他的嘴唇，闭上眼睛，一颗泪水落下来，某一刻，沈知寒好像尝到了幸福的咸涩。

段珣的眼泪，再一次因为他而落下。

两个人领到结婚证，对主婚人和证婚人郑重道谢，一起离开市政厅。

今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积雪反射着太阳光辉，像铺开一地闪烁的碎钻。段珣在门口为沈知寒穿上大衣，戴上厚厚的帽子、手套和围巾，只露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在外面。

这里什么都好，唯一不好的是白天短、阳光少、早晚湿冷难耐，能让沈知寒在外面活动的时间十分有限

距离那场手术过去快要两个月，沈知寒的伤口已经完全长好，只是身体仍旧虚弱，段珣小心翼翼地呵护着，不敢让他受一点寒气。

“我们现在回家吗？”沈知寒问。

段珣微笑：“先带你去吃午饭。”

领证的日子，多少要庆祝一下。

这几个月沈知寒饮食清淡，天天吃营养餐，舌头和胃早就在抗议。段珣今天特意订了一家西班牙菜，带沈知寒吃他想了很久的海鲜烩饭。

饭店老板得知二人今天领证，额外送了一份西班牙特色的巴斯克芝士蛋糕。

“结婚真好啊。”沈知寒吃着蛋糕感慨，“要是能天天结婚就好了。”

段珣用指节敲了一下沈知寒的脑门，无奈道：“像我平时不给你吃东西一样。”

“你不许我喝酒，不给我吃甜食，海鲜也不许多吃……”沈知寒掰着指头一项一项细数段珣的罪行，医生都说我没事了，你还这不许那不许。”

越想越气恼，沈知寒义正言辞道：“你今天回家必须给我煮红酒喝。”

段珣又好气又好笑，拖着长音说：“遵命——公主大人。”说完微微倾身，直勾勾地看着沈知寒，慢条斯理道：“之前想要什么，都问‘哥哥可不可以’的，现在倒好，开始用‘你今天必须’的句式了。结了婚的人果然不一样。”

段珣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意，沈知寒轻哼一声，说：“当然了。”

——他可是完成了小时候的心愿、成为了小珣哥哥的新娘的人，他当然应该骄傲。

吃完饭段珣陪沈知寒去给欧泊买了点罐头和零食，然后在外面的小店喝了杯咖啡，太阳落山前一起回家

不过四点，天色已经完全昏暗下来，车子缓缓行驶在古老的石板路上，道路两旁被温暖的金色覆盖，夜幕降临，仿佛坠入梦幻的童话世界。

段珣和沈知寒在这里的房子是一栋带花园的小别墅，面积不大，两个人和一只猫住刚好。冬季的丹麦并不适合长居，湿冷风大，缺少阳光，所以过完圣诞节他们便要前往瑞士的疗养地。

回到家，段珣去厨房给沈知寒煮热红酒，沈知寒上楼喂猫。

半岁多的欧泊全然是一只大猫了，被沈知寒养得毛发旺盛、柔软蓬松，蹲坐在那里，像一棵三角形的小圣诞树。

也因为如此，段珣不敢让沈知寒抱它，怕它没轻没重踩到沈知寒的伤口。

沈知寒添好猫粮，拿上一根猫条，对欧泊招招手：“来。”

欧泊跑过来，像一团晃动的蒲公英，用自己小小的脑袋顶蹭沈知寒的腿：“喵——”

“今天新买的零食，尝尝好不好吃。”

沈知寒撕开猫条递到欧泊嘴边，欧泊嗅了嗅，立马开心地舔起来。

“慢点吃，小馋猫。”

“喵——”

一根猫条吃完，沈知寒把欧泊抱起来，说：“走吧，我们下楼看看哥哥在干什么。”

一人一猫踏着木地板下楼，段珣闻声回头，看见一团猫趴在沈知寒怀里，轻轻皱了皱眉说：“它都八斤了。"

“抱一下没关系。”沈知寒为欧泊辩解，“欧泊很乖的，不会乱动。”

厨房里飘散出淡淡的香气，酸甜的水果混合醇厚的红酒，还有一点细微的香料味，共同组成某种专属于圣诞节的气息。

沈知寒深吸一口带着酒香的空气，说：“好香。”

煮了十几分钟，酒精差不多快要挥散完全，段珣关掉燃气灶，把小锅里的红酒倒在玻璃容器里，从厨房端出来。

沈知寒已经等不及，自己拉开椅子坐下，从杯架上拿下两只玻璃杯递到段珣眼前：“谢谢哥哥。”

段珣接过杯子，先给沈知寒舀了一杯：“小心烫。”

酒红色的液体在花纹繁复的玻璃杯里呈现一种诱人的质感。沈知寒捧着杯子，先嗅了嗅，然后心满意足地吹凉上面一部分，小心翼翼地抿了一小口。

热红酒这种东西，每个人煮出来的味道都不一样，其他人煮的要么太酸要么太甜，要么香料味太重，总之都不像段珣煮得这么合沈知寒口味。

沈知寒对段珣举起杯，说：“祝贺我从今天开始，成为段珣先生的合法伴侣。”

段珣也举杯，轻轻碰了碰沈知寒的杯子：“也祝贺我得偿所愿。”

“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

头顶的暖色灯光映着段珣温柔的目光，像冬天午后的太阳。沈知寒不自觉露出笑容，眼角却有几分潮湿。

“我们会白头偕老吗？”他问。

段珣说，语气平淡却笃定：“会。”

沈知寒愿意相信段珣说的话。

段珣从来不会骗他。

他们一定会白头偕老，会永远相爱、永远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