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姐,你好!”对方以高分贝的热情问候。
“哪一位?”一帆脑袋有些清醒了。
“呀,没听出来?贵人多忘事啊!前几天咱们还通过电话,王晓冬呀。”王没敢多加调侃,正正经经又有些遗憾的语气。“我正找你呢,你倒快。”一帆松懈下来。
“找我?什么事?”
“你不是找我吗?你先说吧。”
那边王笑着,“还是空调的事,请不出来老钱。”
“他的手机号不是给你了吗?”
“他可能还有一部手机,这个手机老关着,所以还要请你帮一下忙啊。”
“你们干推销好几年了,都成精了,这事还想不透?他不开手机,他没电话吗?电话查询114,一问就出来,何必再要另一部手机号?”
“那也是。”王继续笑,“我都试过了,但电话转过去之后总先被他的秘书挡驾了,到不了他那里,所以你是否想办法弄个直拨号?他办公室一定有直拨电话。”
一帆有点好笑,不用说他们过不了季文康这一关。季不是说他是头儿的过滤器吗?这小子,差点误了她大事。“喂,你们干吗不顺便把那个助理一起贿赂了?”
“哪个助理?”王显然不知道。
“就是刚才说的那个挡你架的秘书呀,其实他是老头的行政助理,既然想把老总搞掂,为什么不把他一块收拾了?”
“我也这么认为,可那家伙根本不买帐!”王晓冬有些懊恼。
“你太小家子气了?”
“八千块不少吧?没见佛爷先打发小鬼就出手这么多了!”
一帆冷笑,“别太瞧不起人了,他既不是佛爷也不是小鬼,是介于佛爷和小鬼之间的那个人。王助理,我知道你胆大包天,心细如丝,无孔不入,韧如牛筋,不过这次我告诉你:我和你侦察判断和掌握的信息有些出入了,你知不知道这批设备在这一周内定下来?”
那边一愣,显然没有思想准备,“这么快!一周之内?”
“怎么,你一定不知道了?”
“结构起来了,我知道近期要定下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你打算怎么办?”
“不正求您林小姐要个直拨电话吗?”
“亚同的进展怎么样?”
“李念东对北方建筑集团一向有办法,他有门路……”
一帆恨得牙齿痒痒,“那又怎么样?得了,你等着吧,我会把直拨电话给你找到。”
“林小姐,还有其他两个厂家,实力也不容小觑呀!”
一帆很不高兴地挂上了电话,其他厂家她管不着,现在她只不想让亚同轻松地接了这批生意,只要不是亚同,谁都可以,她都是胜利。这个王晓冬太可恶了,一门心思想独吃,倒忘了问问他做成这笔生意后,他要提多少?两万?四万?或更多?
忽然BP机响起来,她抓起来,上面写着:林小姐,在您的大力协助下若成功了,给你一万块,董事长亲自点了头。明天先给你现金5000块,成不成功都是你的,另一半成功后兑现。王晓冬。
一帆没想到钱会这么好挣,在复仇的路上会轻而易举地捞到一笔小财。她念过四年大学,当然清楚地知道这是什么钱财,但在这个社会,不挣白不挣,人人都在利用手中的权力和机会挣钱,众人都醉为什么她要独醒?钱小豪少挣了?一丁点的权力就能发挥到极至;钱勇夫少挣了?那么多厂家哭着闹着削尖脑袋给他送钱,像龙华,亚同,哪一笔合同背后没有花天酒地的豪门宴和大把大把的现钞?谁管得了谁?司法、官员和大企业主一奶同胞,亲如一家,从秦始皇开始到现在就没分开过,连警察都是政府的附庸,变着法儿对穷人而不是对所有人进行一视同仁的管辖,干吗她要一个人假正经?
她消了BP机上的信息,给总部的季文康打电话,这上钩的鱼儿最好不要跑了。电话通了。
“喂!”
“请问哪一位?”是季文康的声音。
一帆从容地挂上电话,让他想去吧。然后拿起办公桌上工程部预算人员送来的方案,打开电脑,核对上面的数字。
一会儿,钱小豪来了,迈着四平八稳的将军步,腆着啤酒肚,流行歌曲从他咧得很开的油光光的嘴巴里流出来,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昨天会议上没有审问他,逃过一劫,高兴得不行,身后又跟着两个畏头畏尾满脸堆笑的建材业务员,嘴里无非是说:“我们的东西不错,如果您肯帮忙,好处有的是……”
下午还不到下班的时间,一帆就离开了办公室。钱小豪早走了,不知什么原因,大概看着她为工程部核预算,没叫她。
现在预算全部打印出来了,她也可以提前放松了。把卡里的钱取出来,去附近的一家商场给母亲买了一件薄棉裙,一慈不是说母亲穿着裙子好看吗?夏天过去了,也只能买棉裙了。这种棉裙样式不一定适合母亲,但为了一片心意,一种补偿,她毫不犹豫买了下来。给一慈买的是一双高筒皮靴,她一看这种风格就喜欢上了,而且认定一慈穿上肯定好看,她那么漂亮,那么委婉,那么与世无争,穿着这件小姐皮靴,会很好玩。
回到家时,妈妈和妹妹正忙着,一个快速做晚饭,一个忙着穿长筒袜和裙子,裙子是天蓝色的很古板的那种。
“喂,哪买的这种套装?都过时了!”她当时就抓着那件衣服看,布料纹路很粗。
“我的工作服,统一发的,都这样!”一慈却感到无比的骄傲。
“什么工作服?你在哪里工作?”一帆感到惊奇。
“就在附近餐馆,一个月400块,还包吃住!”母亲在厨房接过话说。
一帆有些恼怒,“不是让你去培训班吗?没去?”
“去了,我识字不多,书上讲的看不懂。”一慈说着,一点也不感到难为情。
“就因为不懂,所以才要你学呀!”
“学不会,就不要学了呗!”一慈发觉姐姐的脸色难看,小声辩解,“这份工作也不赖呀,人家也没嫌我没文化。”
一帆板着脸孔,“一天工作多少时间?”
“从早上9点一直到晚上11点,中午休息2小时。”
“400块?”
“是呀!”
“你认为不错?”
一慈闪着清秀明媚的眼睛点点头。这个刚脱离乡村繁重体力劳动的女孩,几乎没见过百元钞票,所以当在光洁如镜的餐厅跑跑腿,招呼客人,也有一种上天堂的感觉;月末接过四张大额钞票时那种惶恐激动的心情,更甭提了,她觉得这已经是淘金了!
一帆心里十分难过,她一不留神的当儿,一慈偷偷地溜掉了。她便朝母亲发火,“你怎么不管管她?这样混下去能混出什么名堂来?”
母亲吭吭哧哧从案板上抬起头,“这有什么不好吗?在乡下哪有机会一月挣400块?还不拖欠工资!”
“她这个年龄学点东西还不算晚,干吗这么急着挣那点钱?学了东西,以后有的是工作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