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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厢记(9)

作者: 七色夭夭 阅读记录

她此时已经没有了半点兴致,半烟半雨半含情,这句诗邵含雨曾在无意中羞怯向她表白过,那是他初时第一次在她面前表露心声……含雨,含雨,她该如何向他交待?那个虽然身体孱弱却坚持修文习武的意气男子,眉眼如月风采隽然,那是她一生最初的爱恋,就这样成了咫尺天涯的伤害!

在战场上尚可以快意恩仇,恣意杀敌,可如今却连个自己想要娶的人都保护不了!

她原本就是咤杀疆场的血性女子,此时被沈玠这么一激,只觉得血液里奔腾的怒意再也抑制不住,若不是考虑在这皇宫大院,她定要举剑斩杀个痛快才罢休!

千安、千柳二人见舒妙姻脸色不善,不但额角铁青,嘴唇紧抿,连脸上那抹惯来的浅笑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心下暗叫不妙,这主子哪里是表面上丝毫没有脾气的人?眼前这位沈家公子还真是触到了她的真怒了。

两人暗中向沈玠递了个同情的眼色后,忙大步随着舒妙烟转了个方向朝宫外走去。

沈玠被她撂了个冷场,倒也不气,他清冷的眉眼中闪过几许复杂神色后,微微低下了头,似是纠结了好一会,轻轻叹了口气。

“公子,我们怎么办?”半雨颤巍巍地问了一句。

沈玠不语,好一会才偏头向另一旁站着的半烟道,“半烟,从今日起你便改了名字,叫半晴吧。”

“是。”

“走,回舅舅宫里。”

蓦地,几道青色的光亮自正远去的舒妙烟方向传来,惊得树上正小憩的几只雀鸟腾地飞起,扑翅着急急地逃窜。

“主子!”那头千安、千柳二人正无措地看着舒妙烟怒气冲冲地折下了一根泪竹舞得虎虎生风,似是恨不能将一路上的青石给抽得挫骨扬灰!

“哼!”舒妙烟冷哼一声,好一会才收了手,正待迈步之时,忽听后面传来几声刺耳的叫声,听声音像是沈玠的两名小厮。

她狐疑地转过身,正瞧见沈玠正抱着身子缩在一棵合欢树下,吓得全身瑟瑟发抖。那神态早没了清冷风姿的翩翩公子,而是柔弱中透了几分绝望,似是濒临死亡般的灰败不堪。

舒妙烟一惊,本能地飞奔了过去,一把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问道,“你怎么了?”

沈玠见是她,惊惶的神色稍霁,却紧紧地攀住了她的怀抱,似是在绝崖上抓住了最后一线生机,死死地不肯放手。

舒妙烟皱了皱眉,她并未感觉到这周遭的危险,到底是怎么回事?

直至沈玠贴身的半雨气喘喘拿着根树枝跑来,她的嘴角抑不住的抽了抽,这沈玠吓成这样,竟是因为一只黑猫?

她压下心里憋着的一股气,打算放开怀里的人,不料却被他攀得更紧,炽热的身躯紧紧相依,令她不由得生出几分烦乱来。

除了邵含雨,还有谁能这么接近她?她今天这是怎么了?千安、千柳的身手足以救他,她怎么就亲自动手了?

“将军,我错了。”低低的声音如清泉淌过,带了几分委屈的轻软,又隐隐地提醒了她的身份。

舒妙烟心头的怒火一下子被浇熄得半点不留。她是个女子,叱咤疆场的将军,难不成真和他计较不成?

“将军虽说年纪尚轻,但一路立下的赫赫功勋一直令沈玠由衷钦佩。自六年前安亲王缠绵病榻以来,整个安亲军在将军的治理下更甚从前,连周边最强悍的沛国都被你拿下,光凭这一点,放眼整个晋朝,又有谁能比得上呢?”

沈玠的声音潺潺流淌,悦耳清润,似有还无地含上了几许羞窘,若是寻常女子听了,怕早就连骨头都酥了。

可舒妙烟心里却没了底,这男人怎么突然就转变态度了?正猜测时,眼角的余光却瞄到不远处池塘边正站着一位浅黄锦衣的明秀女子。

三皇女——舒妙泉?

她下意识的打算开口打个招呼,不料舒妙泉只是目光冰冷地瞪了她一眼便拂袖离去,竟是连片刻也不愿多留。

初见惠君

舒妙泉的身影很快就消失在御花园的深处。舒妙烟回过神时,怀里的沈玠已在一旁小厮半雨的搀扶下站了起来。脸色不复之前的惊惶失措,却依旧显得有些苍白,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只黑猫消失的方向,好一会才收回了眼光。

“戏做足了?”舒妙烟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唇,眸中深色一闪而逝。

沈玠身子猛地一震,他抬头直直地看向舒妙烟,张了张唇想说什么,终是忍住,继而垂睫将头扭向一旁。

“请将军不要误会公子!”半雨扑通一声跪下,紧紧地咬了咬唇,躲闪着沈玠怪责的眼光,低头道,“公子并不怕猫,而是这猫身上有苜草的味道,公子闻不得!”

怕苜草的味道?舒妙烟一怔,这苜草的味道有什么好怕的?

“公子小时曾生过病,最怕苜草,一闻那味道就会头痛欲裂,发热昏迷,上一次一名小姐来府里,正因为身上熏了这味道和公子说了会话,害得公子病了整整半年才好了点。”半雨一口气地说完便匐下了身子,再不敢抬头。

居然有这种事?舒妙烟眉头微动,沉默了许久。她还是第一次听说有人对苜草有这么大的反应。

沈玠见沈舒妙烟并没有让半雨起身的意思,眉头蹙了蹙,淡声道,“你说都说完了,还跪在那里做甚?这是我的事情,回府自会发落你。”

半雨抬头怯怯地看了他一眼,起身站到了一旁,眼睛仍旧不忘警惕地四处张望着,似是在提防那只不知所踪的黑猫突然又窜了出来。

舒妙烟睨了两人一眼,慢慢掸着衣袖上的皱痕,淡淡道,“怕苜草是不假,可你家公子当着三殿下的面对本将军这么深情款款,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

“我……”沈玠玉似的脸庞上迅速地漾了几许粉色,神情似窘似怒,“我说的话,句句肺腑,将军若是不喜,就当作没听到罢了。至于我说的话,爱说给谁听就便给谁,旁的人在不在,难不成我就换了个说法了?”

“哦?”舒妙烟眉梢微挑,竟是微微地笑了起来。她神色看似漫不经心,手上的竹枝却随意地划了道弧度,极为闲适的动作,却隐隐挟着山雨欲来的气势。

沈玠眼看那两片嫩绿的竹叶险险地擦过袖口,本能地退后了两步,恼怒道,“你以为什么?我故意以身相诱?这般你也太看轻我了!我原以为镇南将军妙思聪慧,不料也是个粗枝大叶之人,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黑猫这种东西,怎会平白出现在宫里?”

舒妙烟闻言挑了挑眉,依旧是微微而笑,“如此我倒确实需要护送公子去惠仪宫才是,你一片赤心待我,我又忍心让你受苜草之恙?且你我三个月内便要成亲,若是因为什么草啊猫啊伤了你的身体误了吉日,总是不好。”拿她做幌子对付三皇女?玩欲擒故纵?她倒要看看,舒妙泉会为了他做出什么事来!

“如此多谢将军。”沈玠勉强压下心头的愠怒,转身便朝惠仪宫的方向走去。她口气听上去甚是关切,却依旧是笑眯眯的样子,哪里有半分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