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大晋女匠师(49)+番外

作者: 悟空嚼糖 阅读记录

“阿姊不觉得我教唆了从三兄么?”

“他比你大,都能被你教唆,那他活该。呀!我咋能这样说从弟。”她假装心虚的一捂嘴。

“嘻嘻。”就是这么奇怪,王荇一下就没心事了,搂住她脖子。

王葛笑盈盈抚着他后脑勺。她视线正对着院门外头,刘泊走到王家院前,停住。

“刘阿兄?”王葛抱起阿弟迎对方进来。

尽管王大郎眼睛看不见,刘泊依然规规矩矩行了见长者的礼。王葛将工具凳搬到一边,和刘小郎跽坐于席。

王荇给阿姊和客人倒了竹叶水后,乖巧的坐到阿父身边,用手挡嘴,悄声告诉阿父:“阿姊认识的这个刘阿兄,长的可好看哩。”

刘泊注意到小童不断打量自己,就冲王荇微笑,点下头。

王荇一拧身,难得腼腆起来了。

“刘阿兄莫非昨天就来了?”王葛问。

“是。我想制一方石砚,明日进野山寻石。”

“野山很危险,你可不能独自进山。”

“家舅近段时间一直在贾舍村,明日护我进山。”

王葛明白了,刘泊的舅父肯定是临水亭的亭卒或乡兵。那刘小郎更不会无缘无故来自家。

刘泊不喜寒暄,取出布囊中一物,打开包裹的葛布,呈现一对竹簪。

王葛隐隐猜到对方来意了,她一笑,说道:“这是我雕刻的,没想到这么巧,被刘阿兄买了。”

“不算巧,是我跟冯货郎提及你的匠技,言你与别的匠童不同,绝不负头等匠童之名。”

原来如此,其实她一直都觉得冯货郎专门来寻自己收货,有点说不通,要知道乡里有不少老篾匠,他们是考不过匠人试,但专心从事编织多年,制竹器比匠童、匠工厉害多了。

真不好,又欠人情了。王葛起身,向他一揖:“谢刘阿兄。”

前次人情总算还了。刘泊从容站起,还回一礼。

二人重新坐后,刘泊道明来意:“这对簪头上的『竹』字,蕴含一种奇特运笔之法,我临书揣摩,感受始终太浅,所以想请王匠童再雕刻别的字样。”

“竹字?刘阿兄看岔了,我一村野女娘,根本不识得『竹』字。每个簪头,均为三片竹叶。”

刘泊正觉遗憾,王葛再道:“不过我可以当着刘阿兄的面再雕刻一次。”

刘泊性格清明远达,求不到所求,不过霎那遗憾。求到了,也不过微微欢喜。“多谢。”

王葛将工具凳上的匀刀取下,先在磨石上将锋刃磨利,再像上次一样,用布条缠住粗端,以尖端的刃代替刻刀。

只需雕字比制簪更简单。她在杂物屋随便找个巴掌大的竹片,然后把工具凳搬到刘小郎跟前。她跪坐对面,没有废话,直接下刀!

雕刻!

王葛说不认识“竹”字肯定是撒谎,但她确实不会雕刻其它瘦金体字。前世还是王南行时,她哪有时间学书法,瘦金体“竹”,是家里传承下来的基本功模板之一,小辈们从拿刻刀起就照着雕刻。所以刘泊现在入目中的“刀尖生花”,不过是卖油翁的“熟能生巧”。

不多时,两个“亇”比邻而立,她将多余竹料削的只剩下托着“竹”字的底座。吹去竹屑,正是瘦硬有神之“竹”,可她绝不会承认。

刘泊没想到目睹雕刻过程,真让他又增添一分悟。回去后他且也试试雕刻之道。

对,雕刻……或许本就为道?

刘泊就这样出神端坐。

王荇抱着竹壶过来,王葛冲阿弟一“嘘”,接过竹壶。刚才的两碗竹叶水谁都未动,落进几根竹屑,王葛不急着换水。很明显,这少年郎正处于一种奇异的类似“悟”的状态。

刘泊很快回神,问道:“九月下旬的匠工考试,王匠童是否敢下场一试?”

第50章 50 心志之所向

一个存着再还人情的心思,知无不言;另个打蛇随棍上,关系到匠工考试,只有王葛想不到的问题,没有问不出口的问题。

约莫两刻钟后,送走刘泊。

她把工具凳搬回来,重新楔匀刀,启篾。一边忙碌,王葛一边回想对方讲述的匠工考试规则。如果用一句话概括,就是:工,巧饰也,为巧之前,须遵规矩法度。

原来,“匠工”二字并非是随意拟定的等级称呼,而是注重于“工”!

自武帝宣布“百匠争鸣”,唯一不许后世更改的等级考试规则,就是匠工这个等级,可见重视。

每个大类别,无论天工还是巧绝技能,匠工考试均只有一场。比试的匠童再多,只会增加次场地,在九月二十五的辰初时刻同时开考,绝不存在哪个考场延迟。

考试时长不限制,但期间不允许进食、进水、如厕。

据刘小郎言,早年曾有个考生坚持到了第三天,是被抬出考场的,整个人都憋肿了。当刘小郎说完这个趣闻时,逗的王蓬躲不住,拉着么妹出来,跟从弟一同偎着大伯父。

踱衣县从没有增加过次场地,每年的匠工考场非常宽阔,足够用了,里面搭着器物棚,棚下摆满了器物,它们就是各考生的试题:模子。

木匠大类的模子按材料还是分为:木器、竹器、草器、荆与藤器。

制器的工具在进考场前就会发放,考生进场后,自由挑选模子,进行仿制。

仿制要求:大小、长短、广袤必等。

刘泊将自己总结的考试经验悉数告诉王葛:模子五花八门,小至竹钉、简牍、草蝴蝶;大至扁担、扫帚、木盆;不大不小的如草鞋、矩尺、竹刷,真是应有尽有。

重复的模子很多,但被选走后,不能再放回器物棚。

进入考场后,一定别想着先走完一圈考场,而是看到哪个容易制的模子,就选定。制器场地就在器物棚两侧,每制完一个,被评为合格后,才允许择下一个模子。

他总结到这里时,莫名加了句:考试时,定要裹头巾。

录取后的匠工分品级:凡能依据模子仿成九件器物者,为下等匠工;十九件器物者,为中等匠工;二十九件器物者,为上等匠工;仿成五十件以上,不包含五十,为头等匠工。

截止去年,大晋只出现过九个上等匠工,其中就有那位被抬出去的仁兄。

头等匠工,从未出现!

就连某位宗匠师都感叹过,或许头等匠工,只是成帝对天下匠人的一个期许,为天下匠人竖立的心志之所向。

“心志之所向……”王葛重复着这句话,停下手中的活。

“从姊、从姊,你看我。”王蓬鼓着腮帮,双臂使着劲圆撑,先迅速恢复正常问:“我像不像被抬出去的那个考生?”然后重新鼓腮,小脸侧来侧去。

王葛刚被逗笑,就听王艾稚声稚气道:“阿兄像个肥黍粒。”

王荇一下笑倒在阿父身上。

“啧,这孩子!”王大郎都不知道该训谁了。

王蓬不敢回嘴,耳朵现在还疼哩。他吆喝王荇:“走,虎头,去喂鸡。”这是他最喜欢干的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