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晋女匠师(84)+番外
“大母,你看二叔!”
“还我饼。”
众人的笑声令小贾氏停步屋外。
她嘴角别扭的上提,想跟着她们笑,好难。她整天愁的掉头发,叔郎一病,以为王家终于能跟她一般,都发愁了。没想到,呵,没想到,一个庭院里,还是两种活法。
一家人,不该要愁都愁,要笑都笑吗?
王葛的声音传来:“我和二叔的过所竹牌,过几日就能送到村里。大母,我想好了,二十那日就启程,万一路上变天,我和二叔就是多投宿驿亭几日,也耽误不了入学。”
小贾氏特意从灶屋门口过、进杂物屋,舀了些鱼酱、咸豆子,出院门而去。
贾妪沉脸,不好当着阿菽的面骂小贾氏鼠贼。
王葛把剩下那口饼还给二叔,来杂物屋,分别将瓿、瓮的盖子盖好。小贾氏又是只取一点送回娘家,总如此,贾家肯定不满,定以为姻家苛待新妇,瞧不起婚家。
两日后,王三郎恢复气色,怕老父生气,每隔两日才去鳏翁那看一下王竹。
王葛抓紧时间制木规,自制了许多削尖的烧火棍,完全能当铅笔用。俩月密集的制器经历,令她无论画直线、曲线、一尺之距、小圆,都是一笔下来,不需修正。就连王翁的刨木手艺,王菽对分、寸的掌握都提高了。
望日一过,王葛收拾行囊。直尺、矩尺、每种木规均分别而置,箧笥内、器与器间全用苇絮垫着,减少磕碰。
就这些,基本将叔侄俩的竹筐占满了,铺盖只能搭在上头,然后再加一层苇席,防备雨雪。
十七日。
铁风特意来王家一趟,捎来满满两筐年货,有冬酒、咸肉、咸鱼、粗盐、稻米、五色豆子、苇索、桃人、拨浪鼓。更让孩子们欢喜的是,驮筐的毛驴先寄养在王家。小黄牛也哞哞叫,好似知道有伴了。
十九这日。
小贾氏清早一进杂物屋,见所有瓿、瓮都不见了,唯有粮袋堆在角落,立即嚎啕大哭。
牛、驴都跟着她叫。
将近腊月,老人最忌讳哭声。除了王翁和大郎,其余人皆出来,贾妪再也忍不了,斥道:“新妇!你又闹啥?今日若不说个清楚,你就归家吧,要哭回贾家哭,别丧我王家!”
王二郎要揪新妇回屋,小贾氏甩开他手,嚷道:“王二你这竖夫别碰我!归家就归家,反正你们都姓王,我是唯一的外姓,我就遂你们意!”
她一边急走、一边扬头高喊:“村邻都来评评理,哪有防新妇跟防贼似的夫君?我贾家不如姑舅家日子好,往自家讨些咸豆,每回都只敢抓一小把啊……”
二郎岂能容许家丑外扬,逮住她往回拽,想捂她嘴、被小贾氏反手狠挠,王二郎痛叫松手,脸上见血。
这一抓够狠的,追过来的贾妪等人全吓坏了。王葛冲上去,搂住二叔的腰,王禾跑到小贾氏跟前,“啪”的被抽一巴掌,把王禾打懵。
道上已经聚来村邻,小贾氏扯着嗓门喊:“村邻都来评评理,我从嫁到王家,何时在外头数落过王二?可讲过半点不敬姑舅的坏话?可这家人呢,背着我、管我叫鼠贼!鼠贼啊!就因为我前几日往自家抓回一把咸豆,就被当成鼠贼啊!”
王二郎:“你闭嘴!”
“是你闭嘴!”
贾妪:“都闭嘴!新妇,你、你……”老人家气的眼前发黑,往后一倒,王禾快步跑回来,和姐妹们撑住大母。
王菽哭着给大母捋气。
王翁没办法,出来院门。“二郎回来,你妇决意要走,我王家不留。我们也不需跟她辩驳。诸乡邻!切勿听风就是雨,谁是谁非,此妇归家后便知!阿蓬、虎头,不必掩门。我王家无错,不惧怕一户三鳏男的声名。都回屋!”
小贾氏气极反笑:“哈哈!都看到了吧。一户三鳏男,是生怕我赖着王二吗?谁稀罕?谁稀罕!王二,你若不是竖夫,不是愚货,现在就与我去乡里离婚,想休我,做梦!”
王二郎重新出来:“好!这便去!劳烦诸乡邻作保,今日谁反悔,谁死无葬身之地!”
“对!谁反悔,谁死无葬身之地!”
这时,小贾氏的阿母跑来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此妪一近前就捶搡小贾氏,一边打、一边哭着质问:“你闹啥?大清早的你闹啥?我贾家的颜面都叫你丢光了啊!”
小贾氏散落半边头发嘶声痛哭:“还不是因为我心疼你和阿父,抓了点咸豆、咸酱送回去,就被姑舅、王二防成鼠贼,呜……”她再度尖声喊:“今早,王家人把所有盛酱、盛咸豆的瓿和瓮,全藏起来了!谁家防新妇防成这样啊!”
小贾氏每控诉一句,她阿母都想去捂她嘴,不断道“别说了”、“你莫非中邪了”,可哪里能阻住。老妪没法了,再闹下去整个贾家没法在村里做人了,她趁女儿歇口气的时候,哭道:“你姑舅昨晚叫王蓬把肉酱和咸豆,整瓿、整瓮都送给咱家了啊!”
第87章 87 又将独行
咯噔噔……
小贾氏头回坐上自家的牛车,不过等到了乡镇后,牛车就跟她无关了。她不再是王家新妇,王二不再是她夫君。
新铺的野涂宽道暂不让畜车走,临时铲出来的崎区小道“咯噔”颠簸,坐牛车上远不如徒步舒坦。
出村不远,小贾氏的脸就冻的发青。王二郎的半边脸被挠成耙印,更遭罪,吸鼻涕都扯的疼。
为防小贾氏耍赖,王翁亲自送儿郎去乡所。
贾家则是小贾氏的父、兄跟随。
怨耦当着众乡邻发的那句毒誓“今日谁反悔、谁死无葬身之地”,谁敢不顾忌?所以小贾氏在听到阿母说鱼酱、咸豆被王蓬那崽子送至自家后,明知道她栽了、定是被算计了,也无法反悔。
“王二。”小贾氏哪能甘心,声音随着灌风、颠簸,抖的不似人声也要问:“你想弃我,早琢磨好了吧?”
王二郎不语。
小贾氏瞧着他的侧脸,“哼”声冷笑。多长时间了,他和她在一个院里,却被主屋所隔,她都见不大着这张脸。这也叫夫妻?“让王蓬给我家送酱,是王葛想的坏招吧?”
王二郎忍着脸疼道:“你再辱我侄女声名,到乡所后,我会向官吏申报弃妇!”
“你想弃就弃?你个竖夫,这辈子就欺我时有能耐!”小贾氏从车的另一侧扑过来又要挠王二郎。
“阿贾你干什么?”贾父、贾大郎拦的时候,王翁一声“吁”,勒住牛车,小贾氏歪倒在车板上。
王翁:“贾老兄,我两家若因此妇结仇,不值啊。这样吧,各走各的,乡所见。”
贾大郎扯下么妹,因十分使力,手背青筋鼓起。
贾翁惭愧不已,以袖遮面,目送牛车在前。
小贾氏见夫君越走越远,悲从中来,知晓这段距离该是这辈子她离他最近的了。“王二!我十三岁那年就中意你了啊!你忍心弃我?忍心弃我?呜……你忍心弃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