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前,他出了车祸,失去了所有记忆,就只记得自己有个已死的前夫,他们还很恩爱。
在醒来时他得知这个世界是本小说,讲的是几个被人伤得遍体鳞伤的大佬被善良的主角救赎的故事。
故事挺美好。
——如果他不是那个肆意玩弄几个大佬的反派的话。
按照小说的内容,他最后会身无分文,下场凄惨。
祁宋清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梦,直到他看到现在就坐在他身边的人。那股难以言说的被牵引着的感觉在那时尤显突出。
白江帆就是那几个大佬之一,只是现在还处于幼雏阶段,还没以后那种想方设法想搞死他的气魄。
正常人知道坐在身边的人会是将会对自己不利的人,要么离得远远的,要不就是把所有机会扼杀在萌发之前。
但祁宋清不。
坐在窗边的男人侧过头,嘴唇微弯。
这不挺有趣的吗。
一车三个人,沉默着到了医院门口。
白江帆由医生领着去洗胃。
祁宋清交了费用,又找了家粥店订了碗粥,之后靠在走廊的窗边吹冷风。
他随手把头发往后拨,看向空无一人的小花园,垂下眼睫。
白江帆洗完胃被安排进了病房,商家正好发消息说粥已经做好了。
祁宋清去拿了粥。
当他到病房时,白江帆已经换上了病号服。
白江帆的底子很好,他现在还年轻,虽然已经被这个圈子打磨得失了些应有的朝气,但是眼睛清亮,五官优越,一身病号服也穿出了别样的感觉。
祁宋清拉起病床上附带的小桌,把粥放上去。
白江帆坐在病床上,看了眼桌上的热气腾腾的粥,再看了眼已经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的祁宋清。
他问:“你不吃吗?”
他记得他今天进包间的时候就看见他在喝酒,桌上也摆了一堆的酒瓶,不像是吃过晚饭的样子。
祁宋清微微倾身支着下巴,摇头。
他没感到饿。
三餐倒得久了就已经习惯了时不时不吃饭。
他手直起来,衬衫袖口下滑了一些,露出细瘦的手腕。
白得过分,也瘦得过分。之后他看了一眼手机,离开了房间。
他再次推开门进来时,白江帆拿勺子的手一顿,张口刚想说话,又看到了跟在祁宋清身后的医生。
医生应要求,对他洗胃的内容物进行了检测分析,查出了葯物的痕迹。
白江帆把前因后果说了出来。
他之前试镜得到了一部剧的重要男配角色,合同已经签了,但是在今天莫名又被压下,投资方说有点问题需要再商讨一下,要他今天到竹苑一趟。
竹苑就是他们出来的那家店。
之后的事情就很好猜了。
事情发展过于离奇。
在刚交代完事情不久的同时,白江帆收到了剧组的人发来的消息。
是一份完整的电子版的剧本和一个通知。
一个大投资方出了问题,其他投资方嗅觉灵敏,除了部分还在观望的投资商,其余的投资方纷纷撤资。
资金方面出了大空缺,剧组开机时间无限后延,拉到新投资后才能筹备开机。
主演得到消息,已经删除了暗示要进剧组的围脖。
差不多就是这部剧要凉了的意思。
男二跑路,剧组问他想不想试试演男二。
白江帆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知道试镜成功的时候的欣喜,投资商临插一脚的愤怒,踏上医院大厅时的劫后余生的喜悦,到现在莫名其妙成了这部原本很在意的剧的男二的迷茫。
他珍而重之的机会就这样被别人剥夺,又这样轻而易举地回到了他手上——只是这次没了投资,开机机会渺茫。
即使知道看了或许压根派不上用场,白江帆还是捏着手机不住地看着剧本,像是捏紧了唯一的一丝光亮。
白底黑字映亮眼眸,白江帆的眼睛却越来越红。
……没有机会了。
他一直没有答应去参加那些所谓的酒局,经纪人已经准备放弃他了,合同还在公司手里,即使他没有价值公司也不会放他走。
这是他的最后一次机会,结果还是失败了。
祁宋清还没走,坐在沙发上正在神游,回过神来后就看到了白江帆的表情。
他嘴唇近乎绷成一条直线,眼底的落寞几乎要化成实质。
他还年轻,也就是刚出大学不久的年纪。初入社会就一脚踏进了娱乐圈这个大染缸,看到的都是和自己想象中完全不同的景象。
脑海深处似乎也有这么个人,但印象很浅,很淡。
“……”
房间里一片静默,祁宋清站起来的细微的声音被无限放大。
他的手随意地支在病床的小桌上,白江帆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腕骨的弧度。
他看到他张口说了什么。
祁宋清离开医院后又打车回住处。
高楼大厦的灯光逐渐减弱,出租车越走越安静。
路两旁的绿化带逐渐变成堆了一些杂物的街道。
零星灯光在黑暗中闪烁着,昏黄灯光下还有一些小飞蚊在不断跃动。
付了钱,祁宋清下车后穿过街道,走进一条小巷。
小巷昏暗,两边还堆了各种东西,过道窄小得可怜,祁宋清没有开手机手电筒,就这样走着,轻车熟路毫不费力。
“嗡——”
一阵震动声响起,一缕光线从口袋中溢出。
祁宋清看了眼来电显示,之后接通电话。
略有些失真的清雅温和的男声从听筒里穿了出来。
对面例行问他回国后还习不习惯。
祁宋清说习惯。
对方继续说:“现在国内是半夜十二点半,你接电话接这么快,又在熬夜。”
是个陈述句。
祁宋清走上楼道,尽量放轻了声音,小声地“嗯”了声。
他现在住的是老式居民楼,没有隔音功能,一点小动静都可以清楚听到,细小的讲话声在晚上在楼道里异常清晰。
对面又在絮絮叨叨说熬夜的危害性,祁宋清安静听着,时不时应两声表示在听,掏出钥匙开了门。
屋内一片昏暗,按下开关后灯光闪了闪,之后才真正稳定亮起来,照亮空旷又有些凌乱的房间。
“江应闲,我今天看到一个人。”
祁宋清把自己摔进沙发里,撩起过长的头发,说,“我好像有印象。”
他没关窗,夜风透过窗户吹进来,窗帘也跟着微微摆动。疏朗精致的眉眼肆无忌惮地暴露于灯光之下,比之前少了些散漫,像是一件易碎珍品,夺目而无生机。
纯白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百叶窗斜斜打进室内。
原本姿态放松讲着电话的男人坐直了身体。
他的唇角还无意识弯着,眼睛里的笑意逐渐滞凝。
他问:“你是想起什么了吗?”
对面的人没有立即回答,江应闲握着钢笔的手一直停在原地,迟迟没有移开,雪白纸张泅出了一大团浓黑的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