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佛,薄情赋(30)+番外
“十八姬,过来。”景渊放下手中筷子,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
阿一顿住脚步回身走到景渊前低下头道:“阿一失礼了,侯爷要怪要罚都可以。”
“你骂了本侯?”
阿一撇撇嘴,“在侯爷心目中,十七姬是你的亲人吗?”
景渊莞尔一笑,“自然是不算的。”此言一出,十七姬顿时煞白了脸。
“那不就结了?”阿一深深吸了口气,“侯爷,阿一有些不舒服,想回去歇着,还请侯爷恩准。”
“走?那也可以。”景渊把酒杯推到她面前,“敬本侯三杯,便可离去。”
白瓷杯中的酒酿透明中映着一种近乎白色的浅金颜色,晶莹剔透香味醇厚。
他今天是诚心想要她破戒吗?还是要她继续看着他左拥右抱继续让其他姬妾看她的笑话?
她咬咬牙,拿起杯子便往口中倒去。辛辣的酒液穿肠过肚一路烧杀抢掠,辣的她几乎眼泪都要咳出来了。然后是第二杯,再第三杯……
手一下被景渊铁钳般扣住,他皱皱眉说:“不要喝了,好好的酒被你牛饮,分明浪费。”
阿一另一手取过酒杯一饮而尽,咳着说:“阿一敬侯爷三杯,祝侯爷来年身心健康大吉大利。”
景渊眸中透出一丝薄怒,身心健康,他的身心什么时候不健康了?
阿一脸泛桃花之色,福身告退,临走前还不忘借醉行凶意味深长地望了景渊一眼,双眸妩媚但笑意不达眼内。
景渊的心一动,这一刻他竟然觉得后悔了。
刚来的时候见到她坐到离他最远的位置,明明有空位也不懂得投机一些坐过去,甚至连他开口后也无动于衷,他不由暗恼;明知道她茹素,却让刘夫人留着那道斋菜不上,不过就是想让她主动开口说话而已,可是这榆木脑袋却宁愿吃白饭也不吭一声;见她骂十七姬骂得痛快,心里的闷气反而消了大半,可是她的小尼姑习性不改,始终落人话柄受人白眼,于是逼她破戒。
见她喝酒呛得难受的样子,他便悔了。
她从来没用那样的目光看过他。
冷淡疏离,甚至是蔑视,厌恶。景渊忽然觉得面前的酒馔索然无味,身旁女子的莺声燕语聒噪无比,那个空空落落的位置上饭碗早被收走,景渊莫名的烦闷,家宴将完他要离开时,经过阿一的位子,他看了一眼十七姬。
十七姬对他我见犹怜地媚笑一个,景渊也笑了,道:
“十七姬既然喜欢吃红烧肉,那么从今日起一年内一天三顿都只吃红烧肉吧。”说罢也不看十七姬如何花容失色,冷然拂袖而去。
景渊回到品雪轩他的内室,经过作为隔间的碧纱橱一看,里西空荡荡的,竞然没有阿一的踪影。他让沈默喧去找人,然而过了一刻钟,沈默喧回报说找遍了品雪轩和南苑北苑也没找到人。
景渊想了想,径自往宜善居走丢,穿过宜善居到了兰圃,终于在兰圃也就是整个王府的后院大门处见到了坐在冰冷石阶上抱着膝头抵在膝上醉过去的阿一。
只扒了几口饭,就灌了三杯酒,有可能不醉吗?
“小尼姑,”他俯下身扳起她的脸,见到她一脸的泪痕。
“喝了酒,破了戒,有这么难受吗?一头青丝都长长了,何必再对清苦的出家生活念念不忘?”他轻叹一声,尽量平淡的语气里透出一丝不经意的温柔心疼,正要将她抱起时,她低声哽咽着说:
“我太没用,那个门栓……师父,我拉不开,用尽力气……还是拉不开……”她双眼紧闭像在梦呓,说到后来便忍不住低低哭泣起来。
景渊脸色沉静如水,不起半点涟漪,坐在石阶上伸手将她抱入怀里,任由她哭湿了自己的衣襟。
他的目光飘得很幽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或许,连他自己也不知道。
等候在兰圃外的沈默喧一把拉住匆匆赶来的凌铮,示意他噤声。
“我们是不是该去告诉景神医?”迟钝如大老粗凌铮,又惊又喜地压低声音对沈默喧道:
“侯爷居然愿意抱女人了!”
欢喜佛,薄情赋 第二十六章 守岁 1
除夕夜
阿一是在一阵鞭炮声中醒来的,头很痛,意识很清醒,想要睁开眼睛却只勉强能睁开一条缝,守在床边的晚霞往她脸上敷上热毛巾,松了一口气说:
“十八姬你终于醒了,还难受吗?我去给你拿醒酒汤。”
一碗热汤灌入口中,那种热度瞬间游遍全身,阿一今日才知道原来酒醉的滋味这么难受。
“侯爷抱你回来的,”晚霞诡异地笑了笑,“而且你知道吗,侯爷罚十七姬吃半年的红烧肉。”
阿一愣了下,随后淡淡地应了声“哦”就没有下文了。
在无月庵多年,其实她并非太在意清规戒律,静林师太因她偷喝羊奶已经责罚她多次可她仍然无心改过。在兰陵侯府她如此恪守清规不过就是为了划清自己和景渊的距离,而且对静林师傅和阿云的想念越来越重,只能用过去的生活方式怀念她们。
今日景渊不留余地地破了她的念想。
她真的回不去了吗?
她把自己浸入浴桶温热的热水中,肿痛的双眼一滴泪都流不出来。
不是不恨景渊,但更恨自己没有反抗的余力。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今日景渊对着七姬她们浮光滟影般的笑意,心里竟然莫名的难受。屏风外传来脚步声,阿一以为是晚霞,说:
“晚霞,加些热水,有点冷。”
一勺勺热水缓缓地自背后倒入浴桶,阿一又说:“你先出去,我再泡一下。”
“泡的很舒服?”
阿一猛然一惊,被这声音震得几乎魂不附体,连忙将身子沉入水里,说:
“你出去!”声音颤颤的带着羞恼。
“你想吵到整个品雪轩的人都知道本侯在偷窥十八姬沐浴?还是欲拒还迎想邀本侯与你鸳鸯共浴?”
“景渊!”她咬牙切齿,又一勺热水淋到她的脖子处,她闭上眼睛问:
“敢问侯爷自贬身价给阿一洗浴所为何来?”
“不为什么,心血来潮而已。不喊名字了?本侯的名字你倒是喊得顺口。”
“除夕夜侯爷不和那满院子的美姬守岁,到碧纱橱这里作甚?”
“想来看看那个脸皮很薄肚量很浅脑子很水不吃饭只喝酒的女人醒来后有没有寻死觅活而已。”
“侯爷多虑了,像阿一这么贪生怕死的人,自然不会。”
景渊丢下勺子,说:“生气了?”
“不敢。”语气里的倔强和气愤根本没有掩饰。
景渊沉默了一瞬,才说:“换好衣服出来,本侯在花厅等你。”
阿一换过衣服,擦干打湿了的头发,匆匆出了碧纱橱到了品雪轩的花厅。窗都被关上了,只余一扇半开隐约见到有雪花飘飞,而花厅里只有景渊一个坐在云石圆桌的凳子上,桌子摆着一个红泥小火炉,上面一个浅浅的莲花铜盆,正温着一壶酒。炉子前摆着一碟斋菜、一碟饺子,还有一碟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