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佛,薄情赋(65)+番外
洪德一手甩开她,“老子不知道!你们这些人也真奇怪,这件事一年多前就有人来问过,现在还问……滚滚滚,都给老子滚出去,打酱油也没打这么久的!”
阿一走出了洪德赌坊,攥着仅剩的一点银子雇了一辆马车,直奔慧能寺而去。黄昏日落之际才到,拍响了山门,小沙弥前来开门,却告诉阿一,普宁大师三个月前便已经离开慧能寺云游四方去了。
“不是说普宁大师上月还在兰陵红螺寺开坛讲经说法么”阿一不死心地问。
小沙弥唱了声佛号,微笑道:“这等子虚乌有之事施主是从什么地万听来的普宁大师很少在一个地方逗留超过三个月。”说罢一躬身,转身入内关上了山门。
阿一颓然地坐在石阶上,心里一阵阵发凉。
这一坐不知坐了多久,等她抬眼看向远方时,天幕已然黑沉。
越靠近事实真相,她发现自己的心底越是恐惧。
她从包袱里拿出变冷发硬的馒头一口一口咬着,往事一件件的回放,她还是不能相信,也没有办法接受逐渐理清的真相。
站起身走下石阶打算在离慧能寺不远的农户人家投宿,谁知这时忽然从草丛灌木中冒出三个黑衣人拦住了她,为首一人手持利刃压低声音道:
“把蛇神留下,否则别想有命活到三更!”黑布间隙中露出凶光,剌得阿一心慌起来,可是提着布袋的手不动声色地放松了,袋口大开。
“它是普通的蟒蛇,还没成年,绝不是你们说的什么蛇神!”阿一坚决地说。
“哼,是真是假我们教主天尊看过才知道!少废话,想活命就把蛇给我们!”说着一剑剌向阿一右肩,阿一连忙后退,可是另外两人已经把她的退路锁死,眼看着避无可避,她不忘记把布袋一扬,黄金蟒迅速地没入草丛中,剑锋划过阿一的肩胛,一股剧痛传来,她只觉得有道带着腥味的热流往外冒,脚一软便跌倒在地上。
“快找!”另一人厉声喝道,“不能让它跑了!阿蒙,你来了结了这人!”
叫阿蒙的黑衣人应了一声,剑光一闪就向阿一的咽喉剌去。这时忽的听得一声冷笑,铿的一下自己的剑锋竟然被一小块碎石准确无虞地撞开,阿一捡回一条命惊魂未定,黑衣人迅速聚拢到一起望着从林间小径上走过来的两人。其中一人冷淡地说道:
“今天本不想见血,也算是你们时运不济,那蛇根本不是什么玄阴教的蛇神,大概是你们教王要用蛇血和蛇毒来练邪功才嘱咐你们搜罗天下奇特的蛇类。既然本公子见了,就留尔等不得,刘零,给他们一个痛快吧。”
几道寒光闪过,几个黑衣人连喘息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一剑封喉。
刘零佩剑入鞘,刚才说话的那人走到阿一面前,站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阿一捂着肩伤艰难地开口问:
“谢谢你,救了我,请问,你是谁”
“我姓傅,傅明远。听过这名字吗 ”
好像在哪里听过,可又想不起来了,阿一摇摇头,伤口痛的她几乎没法保持意识的清醒。朦胧淡月中傅明远有如昆山冷玉般清润的面容映入眼帘,她垂眸,用仅余的力气摇摇头,昏过去前隐约听得那陌生男子的声音说:
“你不知道我,可是我已经知道你许久了。”
阿一是在一阵颠簸中醒过来的,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在一辆马车的车厢中躺着。车厢很是华美,左边是一个小巧的卧榻,自己正躺在上面身上盖着张薄被;右边是小几,放着茶具,一旁的坐席上,那名叫博明远的男子一手支额,另一手拿着一巷书在看着。
“你醒了”他眉毛轻轻一挑,犀利的眸光向她看过来,“你的伤口有点深,昨夜你昏过去后我请了大夫给你医治,大夫说你没有发热实在运气好的很,将养个十天半月就好了。”
阿一勉力坐起身来,向傅明远道谢。
博明远颔首算是致意,表情仍旧冷淡,身上一袭浅紫常服亮缎滚边,腰佩盘螭白玉之环,显得清冷而气度高华。阿一正想开口告辞时忽然有什么停落在车窗边,转头一看原来是一只灰鸽子正扑着翅膀,发出一两声鸣叫。
博明远放下书卷,轻吹了一声哨音,这灰鸽子便飞了进来稳稳地落在他摊开的手掌上。只见他从鸽子爪下取出一个小纸卷,摊开,看毕后笑道:
“怎的下手这么快,那头朝廷开始要彻查玄阴教,这头却传出玄阴教主练就神功已然坐化,天火烧毁玄阴教总坛,教众解散的消息。这其中必然牵连甚广,刘零……”
马车遽然停下,刘零恭敬地在车外问:“公子,有何吩咐”
“发信给广陵县丞,命他严查玄阴教的分坛地点一并摧毁,若有教众闹事,杀一儆百。”
“是。属下这就去办。”
阿一暗暗忖度这傅明远究竟是何方神圣,听他所言似乎是权势极大的官员,不过他是谁与自己也没有半点关系,于是她谦恭地表达了自己的谢意,委婉地请他在最近的镇子放下她,让她离去。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待马车到广陵西门,届时姑娘下车便可。听说有一年轻人拿着姑娘的画像在广陵遍寻不到,应该是姑娘的朋友,所以我已经派人通知他在西门等候,姑娘大可放心。”傅明远黑眸幽深如海,深不可测,唇边的笑意冷冷的,似带着一丝嘲讽。阿一愣了下,以为自己看错了所以不愿多心忖度,说:
“傅公子太客气了,阿一无以为报,日后定到佛寺庵堂为公子烧一挂长寿香,祝公子多福多寿。”
博明远抬眸定定地看了阿一一瞬,清澈的眼波温度却是极低,像有浅而薄的浮冰碎雪交织,他说:
”何必如此周折真要报答,不若以身相许,你可愿意”
阿一瞬即呆住,尴尬地笑笑说:“公子说笑了,两人素不相识,公子就连我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何来姻缘一说,不过就算是说真的,阿一也不愿意。”
神情坦然,脸上连可疑的红云都没有飞过一朵,黑白分明的眼眸一瞬不瞬地望着傅明远,嘴角带笑微扬,仿佛刚才只是听到了一个于己无关无伤大雅的玩笑。
“哦,那请问姑娘贵姓”博明远玩味地看着她:“觉得本公子配不上你”
“我姓兰,公子可以叫我阿一。阿一虽没有梳妇人发髻,可是已经有夫君了,与公子没有那种缘分。”阿一很有耐性地回答,毕竟这是救命恩人,不好意思绝口不答。
这时,马车停了,原来西门已经到了。博明远掀开车窗的帘子向外望去,问:
“你的夫君,就是他吗”
广陵城西门前,阿逵正焦虑不已地来回踱着步。
阿一看了一眼,“不是,他只是我的同乡,像哥哥一样的人。”说着道了声谢便要弯身掀起车帘下车,傅明远这时却说:
“不是你夫君,你却急着投奔他,而他也疯子般找了你一天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