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痒啊……”
“不要抓,留疤就不迷人了。”简单抓起她的手臂对着疹子轻轻吹气,“乖,睡吧。”她整理着她凌乱的短发,低头在她前额上蜻蜓点水般一吻,动作温柔得像母亲一样。“这家伙是个大麻烦,”她的目光心疼地落在小九脸上,话却是对着我说,“你放手吧,重新找适合你的女人去。”
“我们出去谈。”我看看小九忽扇忽扇的睫毛,知道她还醒着。
“她吃了抗过敏药,很快就会睡着。而且就算醒着也不会记得听到和见到的。”
“我知道她酒精过敏,这次真的是不小心。”
“你刚在电话里说过了。”
“要怎么说才能相信我是真心对她的?”头疼地揉了揉鼻梁,显然那个醉鬼整夜的胡闹也不如简单的冷嘲热讽令人伤神,我有点后悔听小九的话把她带到简单面前。
“也许……我只是拒绝相信。”
我抬起头,看到简单欲言又止的模样,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不要这么傻,你们是好朋友,你应该祝福的。”
“祝福?”她冷笑,对我的话不屑一顾,“你凭什么得到我的祝福?”
小九的手又从被子下探出,向脖子上的红疹抓去,简单马上按住她,倾下头向她的脖颈处吹气。两个人形成暧昧的姿势,我突然有种不舒服的怪异感。
“……林冽你不要闹!”小九推她的脸,简单的身体明显地一僵,正要起身,刚推开她的手却在下一秒紧紧攀上她的脖子。“别走。”小九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你说过,林冽你说过,不会让我再孤单一个人……”
一滴泪很分明地自简单的眼角滑下,她拍着小九的肩,声音哽咽:“我不会走……”
我不动声色地走过去拉开小九的手,简单失神地直起身。“回房间休息吧,”我说,“我会看好她。”
简单离开房间前看了我一眼,小九始终捉着我的手。我脑子里有缠成团的混乱思绪,有个声音警告我最好不要把它们理清。
但事关小九,我能够不闻不问吗?
手机嗡嗡的振动声让我惊醒,竟然靠在床头睡着了,连忙低头查看小九身上的疹子,所幸已无大碍,放心地走出房间接电话。
结束通话,我在沙发上坐下,点了一根烟,顺便打量了一下身处的这间客厅。和主人的名字一样,简约大方不失品味。温馨的布艺沙发,摩砂的玻璃小几,酒柜上贴着几张两人的合照,性感妖娆的美女身边,我的爱一脸傻笑。
已是上午九点钟,大片的落地窗洒落一室明亮,简单穿戴整齐地从房间出来,走过去打开窗子。“她还在睡?”
“嗯。”
“中午之前就能醒来,记得弄些东西给她吃,她就只会煎蛋。”
“每次也都弄碎。”我不满地抱怨。简单会心一笑,阳光从她身后的窗子照进来,一切都被巧妙地掩饰了。“要去上班了吗?不多睡一会儿?”
“跟你不能比,我要打卡的。”
“已经迟到了。”我提醒她。
“比旷工好。”
我笑笑,不再多说,简单也没有再说话,却并没有出门的意思。站在窗前看了好一会儿,她叫我的名字。
“如果不想说就别说了。”我不忍看她心口两难开地挣扎。
“我爱的人是小九。”
悬浮的气泡破裂,露出我不乐于见到的答案。
“在她出现以前我是孤单一个人,讨厌与人接触,我觉得周围都是猜测和探索的目光,或者想得到我身体的猥亵目光。我怕人看穿我的秘密,没有人知道在光鲜的皮囊下,我有一颗不正常的心。我遇到小九,她的眼神像孩子一样,在她那双纯洁的眼睛中我看到自己,有一张正常女人美丽的脸,我相信那就是小九看到的我。”
“小简……”我担心地走过去,她的声音有些不对劲,颤抖得接近崩溃边缘,“别说了。”“三年来我细心照顾她,帮她找到她喜欢的工作,给她她想要的生活。我夺走那些投驻在她身上的视线,只要让她孤单一人,她就可以快乐地待在我身边。她喜欢一个人唱歌给自己听,喜欢在角落里看别人的热闹自己笑。林冽,你把她还给我吧,只有我才知道她想要什么。你做不到的……”她转身捉住我的手,声音已带着浓浓的哭腔,“把小九还给我吧,除了她我什么都没有,没有人像她那样对我笑没有……”
“你清醒点小简,这么做对小九不公平。”我压住心头的震惊,尽量平静地安抚她。这个女人聪敏成熟,但此时却因着自己无力的恋情像孩子般地哭诉,纤细的肩膀抖动得厉害,整个人似乎就要垮掉。我将她拥进怀中,听到她怨恨地说:
“那对我就公平吗?我的爱难道错了吗……我觉得好恨哪,林冽,老天为什么要给我这样的孤独,把小九送到我身边,却让她永远也不能爱上我。”
房间里的小姑娘安静地睡在床上,什么也不知道。简单神情柔和地看着她,突然叹了口气:“我舍不得,她是个好女孩,在她面前我整个人都轻松。”
“她只是个普通女孩。”我选择一种最不残忍的说法。
*** *** ***
酒店临时有事,我不得不丢下仍在睡梦中的小九回去工作。结果她一整天不见人影,晚上打电话给简单,才得知她已回家。有一点反常地窝在房间里弹吉它,没有去酒吧上班的意思。我给陆达通打了电话让他找人换班,然后快步走过去推门而入。她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床垫,眼神空洞地弹着怀里的吉它。听到开门声也没有抬头看一眼,灵魂好像已经不在现实中。我被自己的这种比喻吓得心惊胆颤,挨着她坐下,点了根烟。0
她终于扭头看我,然后唱了一首歌,台湾某部偶像剧里的歌,旋律轻快,我听不太清歌词。
“好烦哪。”她突然停下来做了个深呼吸,声音疲软无力。
我也松了口气,她总算是说话了。“怎么了?”
“真的有点透不过气!”
“啊?”好像是刚刚唱过那只歌里的。
“今天你们两个在阳台上说话我全听到了。”
她的语出惊人让我顿时失去了所有表情,事情来得太突然,让人手足无措。
对从小在亲戚家长大的小九来说,简单的存在亦母亦姐。结果她对自己的好竟是出自于另一种情感,这种发现让她脸色发白,有种跌进深井后抬头仰望蓝天的担忧。“……我究竟算是什么?我真想问问简单……”她在我怀里无声地哭泣。
我心疼地拥着她,不知道从何安慰。
第二天简单送来一份辞呈。
“决定了?”看着她神情疲惫的脸,我想我理解她的心情。
她点头,我没有多说地在上面签下名字。
“有什么打算?”
“下午六点钟的飞机,先回广州妈妈家。然后,可能出国走走。”她平静地说,“一会儿我会跟助理大致交待一下,抱歉太仓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