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你抱着的是只狼(43)

傍晚暑气稍退,小区里尽是饭后出来溜弯的,大多是老人和孩子,还有不少宠物在草坪上撒欢儿。物业很久没修草坪,草长了很高,超小型宠物在里面会看不见,连翘不敢从草坪中间的石子路穿行,免得被突然冲出来的东西吓到。满耳朵都是孩子疯闹的声音,有哭有笑,有些还喊着招式名称在战斗,掺杂着狗咬狗叫。房东姜阿姨老远就看见她,打过招呼,又跟一起的那群老太太聊起来。上楼洗过澡,顺窗户望下来,看天色由蓝转黑,人群散开归去,园内渐渐冷清,只剩几个贪玩的大孩子,也陆续被父母唤回家。连翘接到段瓷的电话,窗外和听筒里同时传来一声:“大毛——咱们回家洗澡了。”

段瓷嘀咕一句:“这什么名儿啊……”叫她下楼来坐会儿,“外头正凉凉快快的。”她家连部空调也没有。

连翘随便换了件T恤下来,告诉他:“大毛是我们小区的名狗。”

段瓷居然是真的感觉意外:“每次来都能听见那老太太喊‘大毛,大毛’,好像祥林嫂。我还说这孩子怎么跟狗似的成天乱跑呢。”

原来段十一的脑子也不是永远都灵的,她拨拨尚在滴水的头发说:“听就知道是狗了,一只长毛狐狸犬,长得很贵气。”

段瓷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有你头发长吗?带卷儿吗?”

连翘半湿的手攥了拳捶他。

“不说不说。”他拉了她坐在长凳上,喷笑:“估计没卷,要不然就不叫大毛,改叫卷毛了。”她伸手在他短短的头发上抚过:“你这样还没叫短毛呢,人家干嘛改名儿?”鼻尖耸耸,皱眉问道:“你喝酒了?”

段瓷笑得有一点讨好:“就轮了两杯。”很喜欢她质问的表情,也喜欢心虚似的对她说这种话。连翘故意挑音儿说道:“哟,你现在见酒亲着呢,把我约会都给取消了。”段瓷白眼:“你根本就忘得一干二净,还用我取消吗?”

她无言以对地笑笑。

他问:“你们吃什么去了?”

连翘捂着空捞捞的肚子:“米线,没滋没味的,我只吃了几根,洗完澡饿了。”他一喝酒就不吃东西,估计也不见得比她饱。

他果然很开心:“那出去吃点儿什么吧。用开车吗?”

她起身在前边带路:“走过去吧,就两站地,有家炒饭大王。”

他成心起哄:“我不想吃炒饭。”

连翘回头温柔一笑:“那上楼睡觉吧。睡着就不饿了。”

他呵呵笑着服软:“就炒饭好了。”迈前一步走在并排,牵住了她的手。指尖相触,连翘自心里缓缓泛起一种奇异的战栗。

段瓷的手很温润,柔滑如女子,但又很宽厚,给人敦实的感觉。像他的个性一样矛盾,时而冷静,时而有莽撞之举。

有人说,在大庭广众下与异性牵手,比在特定的环境下与其上床更困难。连翘不懂这句话什么道理,但这是段瓷第一次牵她的手走路。可惜她不敢勾紧他的五指回应,只能任他握着,若无其事。

因为他不过是随心的举动,并不觉得这有什么特殊意义,虽然手心有汗,可他开车时也是这样。可她的手心也沁了汗,不想让他察觉,抗议道:“你手好热。”抽出来改为挽着他臂弯。段瓷掌中空了,手指微动,抬起来吹吹掌心:“其实我不热。”他盯着她的眼。她却理解为:“你就是容易出汗的体质。”

“没法儿啊。”他对天长叹,并非不满自己这种体质,而是无奈她的躲闪。几个没被抓回家的孩子在石子路上猜拳,口号声整齐响亮:“手心手——背!狼心狗——肺!”连翘不知道北京小孩儿的童谣,她小时候都猜呈沉,划包剪锤,念的歌是“老鼠唔食香口胶,要食豆沙包。”觉得比这顺耳多了,而且也可爱,手心手背倒还好听,“为什么非说是狼心狗肺呢?”只为了压韵?

段瓷还真被问住了:“可能古人一贯认为狼是最狠毒的吧。”

他把这问题想深了,以为她在问他为何一定用狼狗之心形容没道义,连翘顿悟不该用这么简单的问题为难中文学士。“你不认为狼很凶吗?”

段瓷觉得她今天的问题很奇怪,却也认真给回答了:“嗯——怎么说呢?不知道狼是因为缺乏安全感所以群居,还是因为群居久了才缺乏安全感,总之一旦落单时会比其他野兽容易攻击人。其实它们也不喜欢参与无谓的混战你知道吗?”

连翘摇头:“不知道。”

他笑:“多看看书。”

“我听你说。”她追问:“狼还怎么样?”她对狼没兴趣,有趣于他的思维模式。段瓷低头看看她:“狼是养不熟的动物。”顿了顿,陈述的语气中有淡淡叹息:“我有时候觉得你就像只狼,驯不服。”

碎碎的猝不及防的念头狼一般凶狠蹿出,像是那次在安绍严家,听见他话里的想念,她便着魔似地开车回来……很挫败,她在心里喝止自己:别傻。

回视他的双眼弯弯,眼角和唇角都上翘,她狡辩:“我是狐狸,不是狼。”

《你抱着的是只狼》吴小雾 ˇ番外之杨霜一天(瓶颈之作)ˇ 

年轻时候,帮我改装车的哥们儿给我讲过一个故事。

有条蛇想吃乌龟,趁它伸出脑袋时咬了一口,乌龟又缩回壳里,最后毒发死到里边了。蛇最后也没吃成。哥们儿告诉我,这故事说的是:如果你无法脱下那个妞儿的衣服,就不要再花力气去泡她了。

我谨记。

转眼三十岁了,可这两年我越来越发现,自己开始执着于泡妞儿的过程,而非脱她衣服。哥们儿于是说:“完了,刷子爷老矣。娶房媳妇儿安定了吧。”

大怒,给丫猛灌酒,双双酩酊,各回各家。夜里呕吐数次,开始是因为酒灼胃,后来是醒酒了又想到让我娶媳妇儿的话。

最近怎么这么多人想我死?就连亲表哥也不盼我好,在王鹏琳娜又一次因为店里的事跟他告状时,十一恶毒地说:“要不你跟琳娜结婚得了。”

挠痒痒闹着玩行,别出手就点人死穴啊。我其实很迷信,忌讳人家说不吉利的话。十一顶没道义,抢了我最喜欢的狐狸型美女,还诅咒我。

幸好狐狸也很瞧不上他这种行为,最终选择嫁给我。领证,照相……

婚礼得给我们老爷子办中式的。中式就中式,狐狸穿一绸子面的红旗袍,看身段儿就美得不行,迫不及待掀盖头——柳叶弯眉杏核眼,樱桃小嘴一点点。美啊美啊啊啊啊。

可为什么是王鹏琳娜!

噌地坐了起来,卧室通亮,一把阳光从没拉窗帘的飘窗掷进来,没有红烛和喜字儿,只有外面喜鹊呱啦啦乱叫,像一把竹签儿在罐子里猛摇。抹了把脸上的冷汗,惊悸难平。好久没做这么可怕的梦,躺着地方床单都汗湿了。这全得怪十一说话阴损,太刺激人脑子。爬起来灌半瓶凉水压压惊,想起梦里的情形,我居然还觉得她美!难怪狐狸说,无论在梦里发生什么不合逻辑的事,人们都能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