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弄点好吃的先。”葛萱太好奇,着急过来看百岁开了个啥买卖,饭也没顾上吃,下车进了步行街,一路闻着饭馆食肆飘出来的油香,愈发饥肠辘辘。
百岁侧身让行,吐掉一片玉米皮,对跟在她身后的江齐楚说:“你哪儿领来这么个不上道的家伙,到酒吧找食儿。”
江齐楚不以为然,“顾客应该是上帝。”
上帝很挑嘴,吃甜点填不饱肚子,张罗去隔壁吃烤肉,“我请客,我们老板昨天给我集资了一笔奖金。”
百岁听不懂,“集资?”
葛萱舔舔嘴边奶油,得意地摇着小叉子问:“你猜多少?”
百岁对数字不感兴趣,“什么叫集资?”
葛萱不满意:“啧,让你猜多少钱。”
“一万?”
“靠谱点。”
“十万?”
葛萱放弃让这富二代继续刺激自己,转向余翔浅,“你说呢。”
余翔浅斟酌一下,“三四千?”
“DOUBLE。”她一想到这飞来横财就好想大笑。
百岁不懂英文,只听到余翔浅报的数,估计也多不到哪去,失望地走去吧台前与经理说话。葛萱对着他的背影挥了一拳,闷头把小蛋糕吃光,望着空碟子忽然不安起来,“这钱余翔浅不能又要回去吧?”
江齐楚淡定道:“你就说花没了。”
那余翔浅要是问花哪儿去了呢?葛萱不觉得这是什么好点子,思索着离开软乎乎的沙发,站起来活动下僵硬的腰腿,“腰好疼,老了老了。”
“你这瘾大的。大半宿跟牌桌边上板板儿地坐着,腰不疼才怪。”江齐楚无奈,这家伙简直玩起来不要命,看热闹都这么起劲,“别吃烤肉了,不好消化,路口喝碗粥早点回家睡觉去。”
“也行。明儿还得去公司帮魏煞神把需求提了。”
“嗯,我起早给少岛拿机器,正好送你。”
“不去你那儿了,我得回家换衣服。昨天那几个人全是老烟枪,一宿熏得我这衣服都要着了。”
江齐楚没再多说,扭头唤百岁。他说有几个朋友等会儿要过来,得留下招待,让他们自己去吃。
葛萱提醒他,“我好不容易请回客,过这村可没这店了啦。”
百岁撇嘴,“不就一粥铺吗,过就过了吧。”
葛萱甩手就走,“你早晚有一天因为一碗粥喝不着饿死。”
江齐楚拿了钥匙起身对百岁说:“那我们吃饭直接回去了。”
那孩子一脸春色,“回吧回吧,我今儿回得肯定晚,搞不好在这儿对付一宿了。今夜,那属于你们的两口之家。”
江齐楚笑,管它三口两口,某人得首先承认那是家才好。他追上葛萱,一鼓作气道:“十一正好放假,把东西搬过来吧,租约也差不多到期了。”
葛萱不假思索,“好啊。”
江齐楚怔怔站在她面前,脸上是没词儿的狼狈。
她哈哈大笑,分明是故意堵他。
葛萱应这话时,觉得距10月还有一阵子的。
中秋节前一天她过生日,百岁在店子里给庆生,江齐楚游戏工作室的两个合伙人也来了,胡子赵和少岛主,年纪比他们都大,却挣了命地往幼稚里斗嘴。葛萱忍不住问:“你们俩也是游戏上认识的吗?那平常互相叫网名还是真名啊?”
一句话把俩大男人都问住了。胡子赵想了一下说:“都不叫,他朝我叫猪我朝他叫猪。”
葛萱笑得不行。
少岛主瞪眼看着她的笑脸,呆了一呆,低头跟胡子赵咬耳朵,“不怪连江子这种人都着了道。”
他喝多听力下降,说话声音也大,该听的不该听的一个不落。
江齐楚倚在他们身后的吧台上,闲拿把小刀刮着生日蛋糕上奶油堆字,闻言直觉地望向葛萱。
她把鸡尾酒当饮料喝下了不少,晕红的脸颊上,一双笑弯的眼,瞳仁滟滟可比门前什刹海面摇晃的碎月。
树梢上的月亮仍又黄又大。
这是陪她过的第几个生日,江齐楚一边数着,一边在蛋糕上划出她繁琐的名字。
百岁痛心疾首地看着他,“这蛋糕让你祸害的,还能不能吃了,讲究人看了都干呕。”
然而对于葛萱来说,奶油蛋糕再面目全非,都无法影响她的食欲。葛萱最喜欢过生日,喜欢奶油蛋糕,喜欢第二天的月饼,还有总能和生日脚前脚后到来国庆长假。
这年的中秋是阳历18号,节一过,则真正进入月底。一直到国庆前的十来天,葛萱都没怎么在公司里看到销售。他们头天陪客户喝到半夜,上午基本上都躺家里睡过去,下午又要准备晚上酒局。
用余翔浅的话说:不在喝酒,就在醒酒。
余翔浅也醉了好几场,最严重的一回是和几个机关的领导吃饭,餐罢将领导和几位同事分别安置妥当,自己回家的路上突然返了酒劲醉起来。半路下了出租车,躺在马路中间不走,警察打电话打到葛萱这儿来了。
葛萱头大如斗,匆匆爬起来赶去现场。警察说:“喝这么多还不赶紧来接,在外面出事了怎么办?”葛萱听出来他是把自己跟余翔浅当成一家的了,也不好说什么,又惊又愧地道了歉,在警察的帮助下把人弄上出租车。
隐约记得余翔浅家离公司不远,跟司机说了个大致方向后,开始翻他的口袋。没有任何与他住址有关的物件,没有钱包,就一支电话死死地掐在手里。他知道出来喝酒应该不会开车,那些东西没放在车上,就是说——全丢了。再确认一番,别说没有车钥匙,连别的钥匙也没翻着。葛萱差点哭出来,“余翔浅,你家房门该不会是刷指纹的吧?”
他不清醒,可也没睡着,还知道判断正误,“不是。”
葛萱心崩了,“那家里钥匙呢?”
他答不出,低头在身上摸摸索索。
葛萱叹息,“你住哪儿记得吗?”
几句对话惹得司机不断从视镜中打量这对诡异的男女。
余翔浅撑起身子,向窗外看了看,“这走得不对啊,要走四环。”
葛萱心下一喜,却听司机郁闷地说:“这就是四环辅路,您说四环哪边?”
“嗯——”他仍盯着窗外,像在思索辨识方向,实际已过渡进了混沌的休眠状态。
葛萱不做挣扎了,肩膀靠着渐渐倒下来的那具活尸,恨不得直接把他踢下车谎称意外。又过了几个灯,余翔浅仍旧没有丝毫清醒迹象。葛萱拿起手机翻到江齐楚的电话,拨了号,又马上挂断。
江齐楚陪老板出差在外地,就算他知道余翔浅家住哪儿,就算她能拼小命把人背上楼,没有房门钥匙的结果,也只能是陪着这酒鬼在楼道里过夜。想想就很凄楚,“师傅,你帮找一个最近的酒店吧,呃,快捷酒店就行。”
别他醒了不认账,住宿费还得她承担。
服务员大概很少见到有女人把男人灌醉了带到酒店的情况,愣了一下,才在葛萱的请求下过来帮忙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