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见放(出书版)(20)
“甭逗贫。她跟我叨唠你来着,你有空打麻将也回家去吃顿饭,拿你没招没辙的。保安你们家没有果汁啊?”
“我一大老爷们喝什么果汁。”
“我要喝。”钱程很不争气地喊。
“你也怀孕啦?”
“胡萝卜汁儿。”
“可乐吧,冷藏层有。”
钱程搏浪着脑袋害了药似的,生怕区洋将就了。“区姐不喝啊,生出来小孩儿黑。”
“哎有道理啊,你看非洲人就吃可可吃多了哈哈……”
“胖儿下楼去买。”
“没人跟你们瞎闹,看球呢~~”
“你偶像失误得分助功三双儿,马刺输了甭看了,去给我老婆买果汁儿。”
“自己买去,家家上场。”
我站起来拢了拢头发,瞧他们一个赖胜一个的模样跟群孩子也没什么区别。“我去买吧。”
钱程从保安面前的钱堆儿里拿出两张大票塞给我,吩咐道:“要什么自己买。”
娄保安眉毛扬得老高:“你倒大方。”
拎了孕妇和钱程的果汁回来,某只苦哈哈上贡的一幕首先映入眼帘。我把过凉的橙汁放到暖气上嘱咐区洋过会儿再喝,转身去查看战情:“战果如何啊?”
“跟抢钱一样。”钱程气呼呼看着大赢家的入账,很是后悔刚才没借机多拿几张。
不用看也知个八九分了,我其实也就是假意表现对他有所期待的样子哄这输了钱的乐呵。
“我也没赢。”谢冬雯拍拍翻她钱的手,“娄保安穿了西装是律师,上了麻坛整个儿一铁血悍匪。”
马赛克缩回手摇头直叹:“不堪盘点啊。当然都没程程惨,瞄着都没你点的准,家家快过来压住你们家那点老本儿吧。”
“都是你媳妇儿非要喝果汁儿把家家支下去了。”钱程喝着胡萝卜汁还能把这话说得理直气壮,实为我等唾弃。
娄保安桌上纸币厚厚,打着官腔:“承让承让。”庄家自摸一色三同顺两杠上开花,难怪激起民愤。
钱程牌打得应当算不错,中规中矩的吃着上家,看着下家,碰着对家,和着自家,就是有点低头拉车的小毛病。胡吃乱差剩下将牌和六七九万各一张,打出报听,看看地上牌,收手要摘六万,我伸着食指从他肘边擦过,推倒九万,被谢冬雯吃去,回手放出张五万来,钱程和牌,眉开眼笑地:“神~”
“有坎不看,宁愿少一番。”炮手哎呀一声,又敲出另一张五万,“我一对呢。”
“那你还打出来?”马赛克举着三张牌给她看,“我一刻八万,你不打他且等着和吧。”
娄保安看着谢冬雯门前的绝张八万,咦声讶道:“家家透视眼?”
我可没那流氓功能,上把庄家开花杠是八万,忙着收钱最后一个洗牌,草草之下恐难洗散,码在一起切牌时至少落对,基本下不来的,果然在马赛克那抱了窝,看坎就死听了。
几个人听了只笑,谢冬雯说:“我早看出这丫头心思细,打起麻将来也占便宜。”
“呵呵。”娄保安笑着摸了根烟出来,“你不在程程被我们刮得血人儿一样。”
钱程挑眉给了他一个泾渭分明的白眼。
“要放毒阳台去。”马赛克敲着桌子提醒。
“对啊。”娄保安忽地一笑,看了看钱程,“不能熏着我干儿子,是吧?家家替我卖手腕儿。”
钱程说:“干爹,晚上我想吃鲍鱼公主。”
鲍鱼没吃,吃的是鲍汁火锅,也是相当高贵的地盘,主要是贵,还加收15%服务费,钱程是成心宰人。我没吃出来贵在哪,那些涮品的卖相倒很好,绿晶晶的黄灿灿的,但火锅是种神奇的东西,涮进去拿出来沾了调味汁都一个味儿,说实话我是爱吃芝麻酱,打着火锅的旗号罢了。搓了一下午麻将纷纷吵着腰疼,还有个诸事须小心的孕妇在,饭局早早撤了。
钱程打车送我到家也跟了下来,陪我过天桥,却在天桥停下了吹吹风。
三月天还短得很,早早已挂起满天碎星,忽明忽暗地猛抛媚眼,煞是热闹。星光下的城市也很喧闹,操着各种口音的无照小贩经营着夜市的一派繁容,摆摊儿的,聊天儿的,溜弯儿的,络绎熙攘。我们小区落在几所高校之中,大量流动人口带来丰厚利润,是市容整改的力抓区域。以前上学时季风他们寝几个人嘴馋了就跟这儿耗着,经常有城管来抄摊儿,小贩儿一见城管来了推车就跑,啥也顾不上,季风和黑群他们就在后边儿往下顺香蕉、葡萄、哈蜜瓜……渐渐还掐准点儿了,每周二五六这三天下午四点多钟,后来那些小贩都认识他们了,但是也没辙,这伙人长得又高又膀,个个儿都是明抢相。
这是一个麻烦,我指身边闷不出声的钱程,他顶着未暖春寒站在天桥上看风景,也不说话也不走,我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今儿挺冷的。”我求救地提示,他再不说点什么我可真得回去了。
钱程说:“我想跟你求婚。”
“不同意。”
“……”
门被推开,进来的是欧娜,她在门口愣了下神儿。人高马大的钱程窝在沙发一角睡得正香。她放轻了脚步走进来。“醉啦?”
我点点头,把拖布拎进卫生间。“他喝酒逞强。”
“吐了?”
“啊?不是,冰箱里有半个西瓜,我拿出来没等吃呢掉地上摔稀碎。”
“拙丫头~~”她骂,“那块瓜三十多块钱。”
原来是她买的,我还琢磨季风嘴里怎么剩下食儿了。“你哪儿野去了现在才回?”
“貌似你没比我早回来几刻。”
“两刻。”反正她不说我也知道,打着呵欠去睡了。
“喂喂,他就睡这里?”
“要不往哪搁?”
“让他去你房间睡嘛……你跟我睡,反正燕儿这个时间没回来差不多也就在1163住下了。”
钱程好像做着什么梦,嘴里直嘟囔。
我也没听清出究竟,正要把人叫醒。欧娜伸手阻止,凑近了侧过头,过一会儿问:“他这是说什么呢?”
先生自己回答了:“数蛤蟆。”把我们俩吓一跳,多方试探,此人还在睡梦中。
人家对着话都能安稳入睡,与他一墙之隔的我和欧娜却双双辗转反侧,凉气渗进被子,我把四肢蜷了又蜷。
“冷吗?”对床问我。
“嗯。”张嘴出了热气更是直打冷颤。
“过来睡。”
我把被子盖在她被子上,然后钻进被窝里,身体被重重地压着,仿佛就暖了。北京这个季节最是难熬,供暖停了,偏气温还不够高,夜里一醒来就冷得半天睡不着。住宿舍的时候女生们常常两人跑到一张床上抱着热袋相互取暖,说的话也就不觉体己起来,流行,诗词,衣服,哲学,音乐,电影,喜欢的男孩子。欧娜的热水袋塞过来,我嘿嘿一笑:“真有学生的感觉啊。”
她闷声笑笑:“七老八十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