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深不知处(27)
明川后来也知道了家霁走秀这件事,但他的反应却是淡然的,他只问了她一句:“习不习惯?”
“还好。”她说。他并没有旁敲侧击的再说什么,只是,每次家霁要走秀的那些夜晚,他都静静一个人在秀场的大门外等着,结束后送家霁回农场的小木屋,有时家霁累得在车上睡着了,他也是静静地等她醒来。有时候她实在睡得起不来,第二天一早会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小木屋的床上,床头上还放着一袋早餐。
她发现明川也很忙,明川却也没有什么解释,有一次她终于忍不住说:
“明川,你安静了许多。”
“我以前很聒噪吗?”他反问,她哑口无言。他笑了,伸手拨弄着她的短发,“你眼里的洛明川是个怎么样的人,嗯?”
家霁一时语塞,是啊,好像从来没对明川有过一个明晰的概念,他该是什么样的不该是什么样的,其实自己并没有真切地去留意过。
四月的某一周末。走秀的时间到了,家霁匆忙放下自己的包包就去换衣服做准备,旁边的莉莉忽然一声惊呼,她刚换上的那条裤子被椅子的一个缺口勾住,撕烂了一块。莉莉脸色大变,“这回惨了,这是苏菲老师的秀,裤子烂了可怎么办?!”她几乎要哭出来了。苏菲是当地最有名的设计师,同时以严厉和苛刻闻名于时尚界。家霁俯身看看那条裤腿,说:
“要不改改吧。有针线吗?”
几分钟后,莉莉目瞪口呆地看到那飘逸随意的裤脚被改成了短至小腿肚的灯笼型裤脚,很新奇,但那略显宽松的裤腿加上这样一个裤脚却有一番别样的风情,配上一件短得可以看见腰线的上衣,居然有点像阿拉丁神灯里那个公主的着装。莉莉没有办法,只得就这样上台了。
“这是谁的‘杰作’?” 刚走进后台,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家霁听到周围的人大声的吸气的声音,她站起来一看,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士眸光犀利地盯着她,样子不算美却极有气质,穿着简单而耐看。
居然有人敢擅自改动她的设计!
“对不起,是我干的,裤子勾烂了,只好……”家霁道歉说,今天她的心里特别的烦闷,只想尽快把这里的事了结。
苏菲冷笑,“你是谁?这是道歉的态度?”家霁垂下头不语,在这样的情景下只会是多解释多错。
“我会投诉你的,你等着被解雇吧!”
就是这样吗?家霁松口气,朝她浅浅的一躬身,拿起自己的包就打算往外走。这时忽然听得苏菲在身后惊讶地问:
“这本画册是谁的?”家霁当作没听见继续往外走,又听得那个声音说:“范家霁?谁是范家霁?”
家霁转过身,不期然地看到苏菲正拿着她那本闲来无事随便涂鸦的画册,她一看自己的包包,袋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可能画册就是这样掉出来的吧。
“不好意思,这是我掉的。”她向苏菲伸出手要拿回那画册。苏菲却把画册翻来翻去地看,看毕,她抬起头看着家霁说:
“有兴趣学设计吗?当我徒弟,如何?”旁边的人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看着苏菲,这个眼高于顶的人啊,平时有多少人讨好奉承都不卖帐,怎么今天……
家霁看着她,苏菲的脸上却有着平时难得一见的期待和真诚,家霁有点犹豫,说:“我刚刚才冒犯了你,你也不介意?”
“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考虑,想学的话到时重新来道个歉。你这本东西,先放我这儿,到时来拿……”
第二天,家霁正在公司接受训练时,电话突然响了,是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叶飘想见她。她想起两个月前自己回家时看见叶萍水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哭,原来叶飘出院后就开始绝食了。家霁回房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听到叶萍水在楼下叶飘的房里说:
“你总是这个样子下去,我该怎么办……”
“爸爸走了,他也走了……妈妈你,早就不是我的了……”叶飘虚弱而倔强地说:“我不想再这样生活下去……”
原来,不仅仅是自己在厌恶这个家啊,家霁想。
“我们离开这里,妈妈答应你,离开这里好吗?”她几乎是哭着说这话的。
“你们不用走,我走!”家霁站在房门口,平静无波的说:“叶飘,你别忘了,是我把你从鬼门关拉回来的,你恨我也好,感激我也好,先把欠我的还清了再走。就这样想死?人总是要死的,何苦那么急?”
叶飘瞪着她,一时语塞。
“不过,你也知道我一直痛恨你的母亲,你死了也好,你母亲也活不下去了,这正好遂了我的愿,就当是你报答我好了!”
“范家霁,你不要太过分!”她鼓尽全身力气也只能发出嘶哑的喊声。叶萍水脸色苍白的样子映入叶飘的眼里,她的泪无力地流下,“妈妈,别难过……”
叶萍水扑到叶飘身上痛哭起来。
家霁拉着自己的行李转身要走,才发现范伯庵站在她前面,神情说不出的悲伤、木然。她张口叫了他一声:“爸……”
“要离家出走吗?不再回来了吗?你是不是想跟我说这些话?”
“是的。”她还是老实地回答了。说完,她脸上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个响亮的耳光。范伯庵气得声音发颤,指着她说:
“好,那就别再回来!养了你这么多年到头来一点父女情分也没有,我到底欠了你什么?”
“爸,你爱我妈妈吗?”她问,范伯庵愣了愣,她又说:“你不爱她,我一直知道的,所以,你也不爱我。我走了,以后你自己多保重。”
丢下这句话,她拉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
第二十一章 孑立(上)
当业余模特成了她养活自己的经济来源。
家霁走进公司附近的一间西餐厅,叶飘已经在最里面的一张桌子等着她了。叶飘穿着一件鹅黄的绸纱裙子,头发扎起来样子很精神。
“找我有事吗?”家霁坐下,单刀直问。
“不要这么不耐烦。”叶飘说,“其实一直以来我都不恨你。家霁,我比你大两岁,总比你成熟。”
“你恨我妈妈而我恨你爸爸,我们打平了,怎么样?”她继续说:
“而且,在天朗和你的事情上,我已经惩罚你了,所以,对你没有恨。”
家霁听到那个名字,心里渐渐涌起一阵烦躁。叶飘看了她一眼,说:
“很早很早天朗在我开始有点喜欢他的时候就已经告诉我,他的心里已经有你了。后来我爱上了竞翔,他帮我隐瞒了好久……让你误会了,痛苦了;其实,天朗他很善良,不舍得伤害身边的任何一个人,他知道什么是爱……”
“停——”家霁叫出声来,“我们换个话题吧。”
“你摔小提琴的那一次,他求我学钢琴,就因为害怕以后真的没有机会再来范家看你,才找了这么一个借口;你总是说你什么都被我们母女抢了,但是却不知道那个既像父亲又像哥哥总是呵护着你的人从没舍得让你缺少过什么!”